告别了城门口的一众施粥人,武定国一行人来到了县城里面。找了家客栈,租了个园子住下来。这个时候的客栈倒是便宜,没要多少钱,只不过客栈掌柜的抱歉的说,店里面不能给客人提供吃食了,得客人自己到外面馆子里去吃。
而自家大哥去外面的饭馆一问,好家伙,一个馒头居然要一百文!并且限量供应,每个人每天最多买三个。饭馆的老板苦着脸说,这也是因为粮食不够,县太爷下的命令,防止有人囤积居奇。不过这一百文一个馒头也真是够吓人的,饭馆老板还是给了个建议,让武定国他们多派几个人去官仓那边买粮食。县太爷规定了,每个人可以每天买一斤粮食,只要一百文,多了就不许了。
武定国一听,这县太爷还有点本事啊,居然玩起了限购。不得不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这可以有效的控制粮价飞涨,又可以保证老百姓都能吃得起饭,不至于饿死。
武定国突然对这个县太爷来了兴趣,这么有风险控制意识的县太爷,在大康的官场里面可不多见。科举考试出来的官员们,很少有这种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就是人称的书呆子。然而,这位县太爷可不仅仅如此,还知道把县衙仓库的粮食大部分拿出来,送到北面更需要的地方去。这样的胸怀,武定国打心底觉得佩服。
武定国一边安排人先去官仓买粮食,一边带着几个随从,通过问路,找到了县衙所在。这个时候的县衙,大门紧闭,只有一个衙役,和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守在了县衙门口。见到武定国来了,有气无力的说:
“告状的话,过来把状纸交了,没状纸的,过来登记一下事由,每月十号,二十号,三十号过来,县太爷当堂审案。”
“那个,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拜访县太爷的。”
“拜访大老爷,您还是请回吧,他老人家不在,您若是找他比较着急,您可以去城外的堤坝那边转转,大老爷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呢,组织青壮在抢修堤坝。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武定国吃了个闭门羹,然而,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有点高兴。这样干实事的县太爷可真是不多见,武定国最欣赏的就是这种脚踏实地的官员了。如果县老爷在县衙接见武定国,或许武定国还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去灾民中间看一看?
“老爷?我们回去吗?”
“不!去堤坝上看看……”
武定国来了兴致,今天一定要见见这位实干派的县太爷才行,这样的好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来到堤坝这边,呈现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工作现场,这里大多数人光着膀子,肩扛手提。朝着一处明显修补过了的堤坝上运送砂石泥土。而另外的一些人,则是在不远的一处小山包挖着泥土。
“大家伙注意啦!县太爷说了!堤坝再加高三尺!这次洪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咱们的啦!大家加油干啊!”
一声吆喝响起,整个工地上面的民夫,纷纷答应。从他们的回答中可以看出来,虽然他们很累,但是他们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干活。从这里面看来,这位县太爷很得民心。
武定国拉住刚才那个吆喝的人,他一身的泥巴,仔细看才能看出来,这是一身衙役的衣裳。他卷着裤腿,赤脚踩在泥巴里面,活像是一个刚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这位老哥请了……请问商城县太爷在什么地方啊?”
“这位老爷?请问您是?找我们家大老爷什么事?”
“哦,我是来自潇湘省的一名读书人,见到县太爷的种种治灾方略,有了点想法,想跟他谈谈。”
或许是读书人在这些百姓们心里地位不错,武定国很快就得到了指引,县太爷在那边的小山包挖土呢。
武定国带着人朝着那边的小山包走去,一路上有些泥泞,让他的随从们有点不由自主的骂骂咧咧。武定国干脆,自己把鞋袜给脱了,赤脚踩在泥巴地里面,给大家带个头。
“哎嘿,果然,这样走起路来才舒服点。你们也别闲着,都跟我学学,赤脚走路。”
果然,有了武定国的亲自示范,大家也没了脾气。武定国带着他们来到了正在挖土的工地前,通过一番询问,才找到了正在挖土的县太爷。
这位县太爷,明显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身上就穿着一件粗布衣服,也没穿官袍。卷着裤腿,挽着袖子,挥着锄头,在地里面哼哧哼哧的刨着土。这模样,别说是县太爷了,说他是个泥腿子都不为过。
“敢问是商城县县官,吴维训大人吗?”
“嗯?谁啊?”
这位吴县令停下了锄头,转过身,看看到底是谁在叫他。武定国这才看清楚这位县令的长相,最大的特点,就是黑。那是真的黑,而且不是晒黑的那种,好像是天然的脸黑,颇有种非洲那边的基因一样。
“是你叫我啊?”
“正是在下……”
“有莫子事?港吧……”
这位县太爷,居然操着一口地方口音,武定国居然听起来还挺熟悉滴,下意识的就回了句:
“内锅,常碟滴米粉,漆两碗!漆圆滴还是漆瘪滴?(那个,常德的米粉,吃两碗,吃圆的还是吃瘪的。常德话十级。)”
“哎呀!搞得半天,是老乡啊!你,哪莫碟到这个地方来了嘞?”
这位吴县令立刻就激动了,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个关头听到家乡人的声音,还是倍感亲切的。武定国有点哭笑不得,他这下意识的回一句,还是因为他家门口有家德县米粉铺子,每天早上都会去吃两口,跟着老板也就学会了这一句。
“吴县令,额,我也就会这么一句,还是刚才你那句话给带跑偏了。不过我的确是潇湘人不假,我来自岳州。”
“哦!岳州滴哦,那也是老乡啦!来来来,嚯口水!哎呀,不宜跌(容易)嘞……来滴楼(路)上,很辛苦吧,到处都是灾民,没遇上啥子事撒?”
“没有没有,倒是见识到了吴县令的治理有方,你这个地界上倒是安全得很,百姓们很听话,也很和气。”
两个人话匣子就这么聊开了,一层老乡的关系,这出门在外的,天然的就有种亲近关系。武定国和吴维训两个人聊着天,只是说一些家乡的事情。这位吴县令仿佛一个话痨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话。
“你也姓吴哦!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啦。”
“额……我的确是姓武(吴)啦……”
武定国真想纠正一下自己的名字,然而既然是个误会,那么索性误会下去,要是把自己身份给摆出来,怕是就不能这么愉快的交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