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次见到老乡,这位吴县令非常亲切的拉着武定国的手唠起了家常里短。他问了一些潇湘省的事情,武定国事无巨细的回答着。后来他居然问起了岳州书院的事情,搞了半天,他还是武定国的学长呢!
“搞哒半天,你是我滴同门师弟哦!那就是亲上加亲了啦!碗滴老系(我滴老师)还好撒?严夫子还是那么胖不?”
“哈哈哈,师兄,你这话要是被严老夫子知道了,绝对会再打你的手板心的。”
“要是那锅样子,碗(我)倒开心哒……哈哈哈,好想投虚(读书)滴那段日子哦……”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开始聊起了岳州书院的变化,武定国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师兄比自己要早毕业三年。那时候他刚刚来到岳州书院的时候,这位吴县令已经是中了进士,被吏部安排到地方上为官了。
“哎呀,师兄啊,照这么算,你岂不是在这里当了快十年的县令了!”
“不止嘞……差不多快十二年咯。”
“嘶……十二年啊!这可不该吧?难道师兄这么些年都没获得考评上升的机会吗?”
武定国这个疑问不无道理。按照大康朝廷的规矩,地方官员,每三年一次小考评,每五年一次大考评。考评优等者,应该予以提拔。那么眼前这位吴县令,已经在位十二年了,他几乎是经历了四次小考评,两次大考评了。那么这就问题来了,难道他是次次考评都为优等以下吗?不然连一次升迁的机会都没有?按道理说不应该,从他现在治理商城县的表现来看,就足以称得上一个好县令了。
“唉,我滴个小老弟啊,这里面的故事你不懂嘞……”
吴县令听到武定国这么问之后,反倒是露出了十分无奈和伤感的神态。他这样子似乎是不太想说,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武定国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如果是真的被冤枉,或者被刻意打压,武定国可定会要为这个师兄出个头才行。
武定国可不是出于私心,而是觉得这位师兄是真的非常有能力的人,如果上到更高的位置上,绝对能造福一方的百姓的!
“师兄,你就给我说说看吧,我以后也要科举,也会像你一样为官一方,你就当是提前给师弟我提个醒。”
“唉,那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给你说说吧,也好让你学着点,别跟我一样。”
“我倒是觉得要学师兄一样做个好官。”
“哈哈哈,好官这个我厚着脸皮就承认了,但是千万别学我,不然你一辈子就这样了。”
话题就这么聊开了,武定国也逐渐从自己的师兄口里面,了解到了一个非常让人尴尬的现状。什么是有作为,什么是无作为?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A县和B县,同时来了两个特别能干的县令。这两个县令在执政的时候,风格有点不同。
A县令很喜欢按照计划来,未雨绸缪的那种。他会把县里面的治安安排的井井有条,给百姓们定下规矩,时不时亲自去百姓中间讲解,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且他非常善于利用百姓们之间的关系,做到邻里之间互相监督,互相帮助。
这样一来,这位县令的治下,案件发生率很少,百姓们都规规矩矩的过着生活,秋毫无犯。
而且啊,A县位于一条河的旁边,这位A县令,会提前在枯水季节,组织百姓们一点点的修补堤坝,防止大水冲毁。
总之他很多事情都做在了前面,考虑得很周到。只不过,这些事零零散散的,不怎么起眼。
然而,B县令的风格就迥然不同。县里面的治安算不上好,但是B县令喜欢来个集中破案,比如一个季度积累下来的案子,他带着人,一周之内全给解决了。尤其是他喜欢破大案,要案,偏偏这位县令是个破案的能手,在他的手上,的确破了不少大案。让百姓出了口气,拍手称快。
同样的,这个B县也是位于小河旁,这位县令并不着急修补堤坝,而是在大水来临的时候,他亲自组织百姓,组成抢险突击队。自己连续几天几夜奋战在大堤上,轻伤不下火线。得到了百姓的一致赞扬和肯定。
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个县令,谁会更快获得升迁呢?
很明显,第一个县令管得严,并不被百姓称赞,而且也没什么突出的成绩。平平淡淡的,毫不起眼。
第二个县令,百姓们称赞他为青天大老爷,而且有抢险救灾的模范事迹在。这么突出的一个“好官”,自然就会进入上面考评官员的眼中了。
而武定国的这位师兄,明显就是个A县令一样的人。这么多次的考评,他都是拿了个“中等”,自然也就是升迁无望。
说起这里,武定国还反问他为什么不学学B县令呢?按道理说,你这么做很容易啊。然而吴县令却摇了摇头说
“首先,从我的本心上,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第二嘛,我的办事风格就是喜欢提前做好准备,你要是让我学习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我反倒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搞不跌(得)滴!”
武定国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原因。这与每个人的性格有关系,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武定国不也是喜欢临机应变嘛,你看看武定国筹划的那些个事情,哪个不是问题来了才想办法解决的。当然咯,有些时候,武定国也会想得远,提前做好了准备。
“你看看吧,这次大水来的这么快,这么大,我上游的两个县淹了,下游的三个县也淹了,就只有我这个县还算是顶住了。不过,这大坝还是不够结实,我才带着人,赶紧修补一下,我估摸着还会有一波下雨,到时候的洪水还会更大!”
吴县令一说到这抗洪的事情,他就变得十分有气势,仿佛这方圆百里之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深刻知道,哪里的位置可以泄洪,哪里的位置容易决口,这一点点的东西,他都了然于胸,这都是他这些年来,带着百姓们一点点修补堤坝,总结出来的经验。
“哎!对咯,师弟啊,你有没有见过咱们那个最出名的师弟哦!”
“哪个?”
“武定国撒,还有哪锅哦!”
“哦!哦!哦!哦!你说他啊,我见过见过……呵呵,当然见过,我俩挺熟的。”
“哎呀,真滴啊!那你快给我索索(说说),咱们那锅,武侯爷师弟,到底是哪墨碟(什么)样子?我跟你港(说)哦,我老崇拜他咯,他的那本治理岳州水灾的自传,我可是拜读了好几次,每次都有收获。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搞得坨清(没搞清楚),真想亲自问问他哟。”
一说起武定国,眼前这个吴县令的眼里顿时冒起了精光,武定国仿佛看到了一个追星族的狂热眼神。他觉得好奇怪哦,这种粉丝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承认的样子,贼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