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那鞭子带着更多的劲力朝自己过来,谢芜悠停住了脚步,凉丝丝地朝叶璃看去,此时船身一抖,叶璃下盘不稳滑了几步,那鞭子的力道被卸去,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似乎是撞上了什么,船又连连抖了几下,叶璃朝一边歪了歪,几个小弟连忙围上去扶住她,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工夫,甲板上便不见了谢芜悠的身影。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叶璃怒意更甚,还想去把那个可恶的女人追回来。
“大哥,算了,位置抢到了,莫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一个蓝衣公子连忙给她顺毛。
“二哥说得对,不就是个没眼色的小娘们,别理她!”
一个稍聪明点的转了转眼睛,转移话题:“大哥,你不是说江里有妖怪,带小弟们来长见识的吗?不如再说说,那妖怪如何?”
谈到得意之处,叶璃的面色才缓了下来,昂起头道:“你们就看着吧,大哥我可是有法术在身的人,保管收了那妖怪给你们当球踢!”
“大哥法力无边!”
“大哥厉害!”
小弟们面色一松,纷纷附和道。
那边,谢芜悠也回到了厢房,惜花和胡嬷嬷还是病恹恹的模样,怜蝶依旧尽职尽责地给她们按着内关穴。
她坐下自己倒了杯凉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问三人道:
“你们知道叶璃吗?龙城的那位。”
“什么?叶璃!”惜花突然大喝一声,猛地坐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晕船的样子。
她急急问道:“是不是那个穿着胡衣扮男子,手上总拿着一根长鞭,看谁不顺眼抽谁的叶璃?”
谢芜悠点点头:“不错,全中。”
惜花面上闪过一丝怪异:“小姐不知道她吗?我们经常聊啊……”
谢芜悠干咳了两声,原来经常聊啊,怪不得耳熟。
“人家没往心里去呗,你家小姐你还不知道?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三百礼仪,读一万遍、抄一千遍也记不住!时事不关己,流言不入耳,惟有鬼怪杂谈过目不忘,神神叨叨的事情兴致勃勃。”胡嬷嬷也拂开怜蝶的手,滔滔不绝地数落谢芜悠。
“嬷嬷别说了,芜悠知道错了,惜花你快讲讲叶璃,我在船上遇见她了。”谢芜悠眨眨眼,没想到怜蝶花这么大气力治不好的晕船,被她两句话化解了……
“什么!她在这艘船上?小姐你可得避着点她,她可是龙城小霸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好看的小娘子,打人没有理由的。”惜花面色一白。
“小姐不用避着任何人。”怜蝶将剑拔出一节,反射出一道白亮的光。
谢芜悠问道:“龙城小霸王?她不是个女子吗?龙城女子的地位远远不如男子,怎还让她做了霸王?”
惜花小步跑去关紧了门,轻轻把怜蝶的剑按了回去,才围在谢芜悠身边小声道:
“可不是,这才是更说明她的背景有多可怕!
叶璃的身世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只知道她住着个大大的院子,极尽奢华,仆从如云。
她的武艺不见得有多好,但是脾气却极为火爆,常常把好好的娘子抽坏脸,或者哪位郎君抽地遍体鳞伤,那些人家里也不是泛泛之辈,但往往都不了了之,选择了忍气吞声,也不知在忌惮些什么。
总之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和她叫板了,谁见到她都是绕道走,怕她一个不高兴赏自己几鞭子,这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地了的。”
谢芜悠歪着头分析道:“在龙城没人敢惹她,大概是与城主府有什么渊源,但若是出了龙城还这样,便值得值得深想了。”
“她在哪都这样,不过主要在龙城,总之小姐,千万别惹她,别的暂不论,首先就是晦气,不吉利。”惜花殷切地嘱咐道。
谢芜悠忍不住扑哧一笑,和她谈晦气,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怜蝶捏了捏惜花肉嘟嘟的脸颊:“你这个小妮子说什么呢!小姐用得着怕谁?她要来尽管来,看是她的鞭子快,还是我的剑快!”
惜花长叹一口气,故作老成地摇头:“一匹马之勇啊,怜蝶你这莽夫,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莫坑害我家小姐。”
不等怜蝶有所动作,胡嬷嬷先赏了她一个爆栗,“什么一匹马两匹马?该是匹夫之勇吧,怜蝶的武艺好歹拿得出手,你便只剩下丢人了!”
四人欢天喜地地闹到晚上,吃过饭又开了窗户对着星辰与月亮小酌几杯果酒,谢芜悠拍掌道:
“妙哉,取我的琴来!”
惜花赶忙去翻找,从一堆包袱里捧出一把曲线优美,通体漆黑的琴,胡嬷嬷则找了一袋泉水来为谢芜悠净手。
谢芜悠把琴摆好,放好手,正想抚出第一个音,却被胡嬷嬷喝止:
“你不看谱乱弹就罢了,香还没点呢!”
谢芜悠只得收了手,乖巧地等胡嬷嬷点香。
好不容易等一切都就绪了,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当强势的唢呐声响起时,谢芜悠知道短时间内是弹不成了。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吹什么唢呐。”胡嬷嬷的蹙起眉头,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惜花好奇地很,也跟在后面。
“唉,上点油收了吧,我没兴致了。”谢芜悠吩咐怜蝶道。
“好。”
谢芜悠神情恹恹地倚在窗台上看月,江面宽阔,隐隐能看见远处有一点小小的黑影,正朝船行的方向掠来。
谢芜悠心里好笑,为何看个黑影都觉得眼熟。
没过多久,胡嬷嬷便气鼓鼓地带着惜花回来了:“他们在祭江鬼,真能挑时候,船能不能安全过江还要讨好鬼?唉……琴怎么收了,小姐你啊!”
惜花拍着胸脯喘气:“他们摆了个祭台,生宰了一头猪摆在祭台上,啧啧,那场面,太血腥了!”
谢芜悠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月江虽然养活了大半个神州的生民,但葬身于江中的冤魂同样不少,这些野鬼若是不好好安抚,足够要一船人的命!
不过这些江鬼还是讲道理的,只要祭祀得法,船便能平平安安过江。
祭台旁的阴影里,叶璃把玩着手上的长鞭,嘴角勾起一抹笑。
祭祀?
可笑!
所谓妖邪,就是要诛杀才能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