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裹挟着谢芜悠,一个冰凉的触手扯上她的脚踝,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拉着她下沉,坠落。
谢芜悠耳边嗡嗡作响,却在不断下沉时恍然明白了何为生门即死路。
从窗户跳下时,她破除了幻境,但现实中的她也确然跳下了窗。
与在幻境中死去的人不同,她在踏上妖邪设计的死路的同时获得了清醒。
不过,可惜了……
她水性不错。
还是那句话,鬼魅惑乱的是人心。
谢芜悠心里默念着真言,朝上自然地划水,如同儿时每一个平凡的炎炎夏日。
脚上冰凉的触感缓缓淡去,她冒出水面,长长吐出一口气,找准大船离去的方向,在鬼魅的包围中游着追过去。
从水流的感知来看,离妖邪所说的漩涡已经很近了,谢芜悠加快了速度,终于够到了船身,手上用力,三两下将湿漉漉的身体从水里提了上来,运气跃上船弦。
渡江的船极大,大帆便有六个,每个帆下都站着几个呆愣的船员,四肢僵硬地扯着船帆,控制着大船朝着偏离航线的某处开去。
而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根据谢芜悠在水下的感觉来看,便是那个隐匿于水下的大暗流。
若是真开进去,那么定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船上其它地方也是一番惨不忍睹炼狱景象,无论是甲板上还是船舱,处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身影,人们一边哭喊,一边捶打着身下的人,拳拳见血,在暴力中发泄着恐惧。
迷失的不仅仅是船,还有在黑夜中寻不到光亮的人的灵魂。
身体朝主帆掠去,谢芜悠看着身边的混乱,胸中是难以言传的唏嘘。
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谢芜悠定神看去,忍不住瞳孔一缩。
是身着胡衣的叶璃,她正跨坐在一位身穿宝蓝色衣裳的郎君身上,发了疯一般地扼住他的脖子,嘴里还骂着“妖邪,受死!”
不对劲,除了深夜行船的船员,在场诸人,包括谢芜悠自己,应当都是在睡梦中被拖入的幻境,身上穿的是袭衣而非常服,但叶璃一众人却穿戴整齐,手上还有兵器,难不成他们晚上都不更衣?
而且明明船员祭过江鬼,照理说可以平安无虞,为何这艘船会蒙此大难?
谢芜悠心中思绪万千,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正当她即将跃上主帆处唤醒船员时,就看见一个如箭矢般迅疾的身影从水中飞出,几个闪身便放倒了主帆下的所有船员,然后孤身一人扯动着巨大的帆,固定后又跃去另外一个大帆。
他的身上湿漉漉的,往下不断滴着水,轮廓分明的脸在月光下莹莹发亮,身姿挺拔,正气凛然,几瞬之间便救一整艘船的人于生死危难之间。
哪怕不用看清他那俊美得过分的五官,单凭这一身正气或厚重地要突破天际的业障,谢芜悠也知道那是李谨。
于万鬼中穿行的谢芜悠开始怕了,怕得心跳加速,面如胭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恰巧路过还是别有所求?
谢芜悠不敢深想,更不敢继续杵在主帆下叫他注意到自己,连忙掠回船舱,先唤醒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进了船舱跃上三楼,越靠近厢房,她心中的不安便越发浓重。
她不敢想象里面是怎样的光景,以怜蝶的身手,若是被妖邪蛊惑,参照甲板上的情形,哪还会留惜花和胡嬷嬷的命在?
她战战兢兢地推开房门,却看到了更加令人惊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