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谢芜悠咳嗽了几声,连着吐出几口混着血沫的水。
她还活着?
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谢芜悠觉得自己可能也快死了。
她赶紧盘腿调息,却发现自己经脉十分通畅,比溺水前还健康了几分。
谢芜悠脸一白,这种情况,依照她嫡传巫女的经验,只有一个解释——
夺舍了。
吓得心肝俱裂的谢芜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个冰冷的眼神,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冷硬的脸上,一串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上流下,贴着脖子,流过喉结,最后没入……
谢芜悠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她颇有些狼狈地垂下头,却被那人一把按在他那乱人心弦的精瘦胸膛上。
咚咚……咚咚,耳边强有力的心跳与自己胸腔的节律合二为一,温暖的热度透过湿漉漉的衣裳,将她的耳根染得更红。
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在离那人精瘦的腰身还有一寸时……被一把推开。
谢芜悠张着手愣愣地坐在那,肩膀上似乎还有他那紧张的触感,随即羞恼占据了她的所有神志,让她忙不迭地朝身后爬出一大截。
李谨也仓惶地负手转身,强行沉下声音欲盖弥彰:
“我下湖是为寻妖邪,谁知却寻到了差点淹死的翟二娘子,刚刚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妖邪假冒,得罪了。”
竟然说她是妖邪?一种委屈的情绪摄住了谢芜悠,让她嘴一瘪流下泪来,她绝望地捂住嘴唇,哭道:
“你你你……怎么救得我?我……你……呜呜呜……”
按照惜花搜罗来的话本所述,救助溺水的人,需要嘴对嘴渡气。
听到她哭,李谨颇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手脚都不知该作何摆放:
“还能怎么救?以手抵背,为你把肺中的水逼出来。”
谢芜悠的哭声陡然停住,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道:
“没有碰我嘴?”
李谨眼神闪了闪,不自然地转过头:
“你多虑了,我知道的,我若那样对你,你宁愿去死,不是吗?”
谢芜悠一愣,随即十分豪气地拿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绽出一个笑脸:
“那倒不是,活着最重要,李大人帮忙记着,若真到了那一步,别放弃我啊!”
“你还想再到那一步?”李谨猛地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质问道。
一种沉闷的力量摄住了谢芜悠,从李谨那双发红的眸子里,她看到了浓重的杀意。
直觉告诉她,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谢芜悠后退一步,小声嗫嚅道:“不会,不会,我这不是怕你不救我嘛……”
“没人会再救你了,难道你还想和我有什么以后不成?
翟巫女,你明明是怕极了我,此事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岂不是遂你心愿?”李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眼里寒到了心里:
“以后,好好看顾你自己,别再做些冒进的蠢事!”
谢芜悠也不是没脾气,尤其是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一直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更是心里来气,冷声道:
“李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以你和林莯炎的关系,届时还是要请你来喝我们的喜酒的。”
李谨呼吸一滞,声音又寒了几分:“你要嫁林莯炎?”
谢芜悠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
李谨沉着脸看了她很久,最后大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好,好,先恭喜二位了,届时定会来醉城讨一杯喜酒吃。”
谢芜悠眼里盈满了笑意,朝他确认道:“李大人别搪塞我,届时一定要来,不来我就给你下咒,咒你一辈子打光棍。”
李谨如同胸中梗了一块石头,上下不得,没好气道:
“李某能吃,建议林家多备些酒肉招待,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谢芜悠突然垮了脸,为难道:“那……好吧。”
李谨想,如果他能死,那么一定是被这个巫女气死的。
谢芜悠在李谨气死前及时转移了话题:“李大人,我是收到小兰姐的求救过来的,你又是为什么在这?”
不想李谨的表情却又黑了几分:“赶回望月城后,还没等将证据上交,我便在大街上捡到了一个醉醺醺的道士。”
醉醺醺……道士,这两个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谢芜悠面上流露出几分尴尬:“不会是欧阳柘吧?”
李谨看了她一眼:“是他,我随意问了几句,他便把这里的事说了,当真可笑,五百年前的罪孽,怎么也轮不到这一代人来承受,清虚观不作为,不过是怕担上因果罢了。”
谢芜悠满脸不可思议:“所以你就跑了过来,要单挑九尾狐和瑶鱼?”
李谨摇摇头:“不,妖死不可复生,想来九夭是吓他们的,所以只有瑶鱼,之前我以为还有王小兰,现下看来,王小兰是我们这边的,如此胜算又大了几分。
事不宜迟,我们先速去村里看看。”
谢芜悠点点头,与他一前一后朝村落的方向掠去。
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肃杀的凉意,谢芜悠一边飞一边想着,若冬天还得和他先跳湖再跑路,可能衣裳便没有那么容易干了。
大概……会结冰吧。
谢芜悠走着神,没注意到前面的李谨陡然停在了树梢上,她来不及慢下速度,直直地扑在了他的背上。
她下意识地抱住李谨的脖子,李谨也顺手勾住了她的腿弯,树梢抖了抖,又稳稳停驻,只是那侠士的背上多了一个负累。
李谨无奈道:“飞不动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谢芜悠自觉面上无光,扶着他的肩膀闷声道:“你放我下来,刚刚是意外。”
虽然底下根本没有落脚处,离地面也就那么五层塔高……
李谨也没真放下她,而是正了容色道:
“别闹,你看平安村。”
谢芜悠抬起头,眯着眼眺望远处的村落,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