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小民,竟敢冒犯!”
待谢明诚出去之时,大堂内已然是一片七零八落的混乱,尤为显眼的是门口站着的一个男子,金丝纹理的黑袍裹住了他全身,只留得一双眼睛黑漆漆地露在外面,手上擒着一根枯木法杖,杖头缠绕环抱着颗盈盈发亮的珠子,幽幽地似乎是发着血色的光。
“这人是谁?好生霸道!赶紧去叫武侯过来!”堂内几人不平道,一人悄悄往外走,就要去叫巡街的武侯过来处理。
“混账!”那人法杖一挥,一道光芒直直地击中想出去的人,一声惨叫后,那人被击倒在地。
“吾乃澜国翟氏巫族神使,降临此地乃尔等荣幸,何来付酒钱的道理?”
“你这装神弄鬼的泼皮,天子脚下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拿着棍子从后面跑出来,围着中间的人面色不善。
“不知所谓!”巫族使者将法杖在地上敲了敲,炫目的光亮从杖首散开来,磅礴的力量在其中涌动。
“欸,真是的,太不敬了,神使大人用了多少钱,记在我二人账上,权当作供奉。”谢明诚笑着迎上去,拍了拍老板紧绷的脊背,“和气生财,这可是澜国巫族的使节,闹到官府也讨不到好的。”
老板蹙着眉头,心有不甘,“谢公子,不是钱的问题,他欺人太甚!”
使者冷哼道,“能供奉吾乃尔等的荣幸!”
谢明诚拍了拍老板的背,朝他挤了挤眼睛,“无妨,先让他走,接下来交给我们。”
老板不情愿地长叹了一口气,冲男子们挥了挥手,“散了吧,没你们事了,把受伤的人带下去医治。”
“是。”他们不情不愿地应了,送了使者好几个眼刀,满脸怨气地下下去了。
使者得意洋洋地从大门走了,谢明诚笑着迎上去,跟在他身后搭讪,“神使大人,您去哪?能否给小民一个供奉的机会?”
使者头也没回一个,依旧是高傲至极的背影,刻薄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
“记住,这是吾对你的恩赐。”
谢明诚勾了勾唇角,“是,记住了,您可是去宫里面圣?”
“呵,是我纡尊降贵去见你们凡人皇帝。”
“这样啊,虽说您是神使,不必在意凡人怎么想,但是您远道而来,为了神的威严,不如先去浴汤泡泡解解乏?”谢明城跳到了他的面前,眼里的光真诚而乖巧,使者一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好嘞,您这边请,我带您去京城最好的汤池。”谢明城风度翩翩地躬身指了个方向,引着使者来到了闹市之中,一处装饰奢华的汤池。
他熟门熟路地率先进去,置下一锭银子,指名要最好的那个露天独立汤池。
照理说那地平日里都得提前约,但今日偏得十分顺利,小厮利索地取了牌子,直接便带二人过去了。
汤池旁被围墙围得严严实实,看着倒是处安全隐秘的所在,走到院门口,他防备地看了一眼谢明诚,对方会意,乖巧地守在了门口。
“请神使沐浴,我在门口为您守着。”
使者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紧紧关上门,四处检查了一番,才放心地将法杖放在池边,解了开严严实实的袍子,丢在岸边,全身上下只剩了一条红色袭裤,缓缓踏进了散着热气的汤池里。
将全身浸入温暖的水中,周身的乏累顿时一扫而空,他舒服地闷哼一声,闭上眼尽情享受。
就在他差点睡着的时候,一点细微的响动让他心里警铃大作,他急忙警觉地看向自己的法杖,竟然已经不在原地,他从水里快速爬起,四处张望,在远处的屋顶上看到了一抹类似自己衣袍的黑影,旁边有根挺立的长杖。
“何方妖孽!”他大喝一声,顾不得身上只有一条红色的袭裤,顺着旁边的梯子就爬上了屋顶,急急忙忙去追法杖和袍子。
黑袍似乎是一抖,也朝前飘去,法杖紧紧地贴在它的旁边,诡异的是,其中好像并没有人在控制,黑袍和法杖都好像是自己在飞一样。
他无暇多想,顺着屋脊大步追着,全然没注意到随着他的奔跑,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起来。
“你们快看,有个红裤头在裸奔!”男女老少看着屋顶上的身影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有人拿起了画笔开始描摹。
若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黑袍一穿,也只能道是往事云烟,奈何一个冒冒失失的青年不知何时跟在了他后面,一面跑一面叫他:
“神使,神使,澜国翟氏巫族的神使大人,不是说洗完要进宫吗?您怎么了?”
人群再次炸了锅。
“唉呀,原来是巫族使者呀。”
“马上要进宫的那位。”
“不知是有什么事呢?”
“总之已经是丢人丢到家了,哈哈哈。”
“澜国流行穿红裤衩呀?”
“也许人家本命年呢!”
……
被黑袍和法杖引着在京城的屋顶跑了一圈,使者才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抓住了衣袍和法杖,一个金色的影子从黑袍下跑出去,一溜烟爬上了大树。
使者怒不可遏,随意穿上袍子后,气急败坏地举着法杖往树上乱打,把茂密的大树打地七零八落,叶子簌簌地掉了他一身,才露出了树枝上站着的,原来是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猴子。
谢明诚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忙脚乱地为使者清理身上的绿叶,“原来是只小猴子,神使,要不算了,咱不和它计较。”
暴怒的使者推开他的手,气到声音都在颤抖:
“绝无可能,老子今天非要弄死这个畜牲!”
谢明城一愣,心里好笑,原来他不是一直自称“吾”的。
于是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像一个莽夫一样朝树上乱打,全然不顾身上已快被落下的绿叶给埋了。
埋了好,多么健康的颜色。
然而无论他怎么打,总是与身形敏捷的猴子擦身而过,他越来越气急败坏,那猴子倒是越来越起劲,乐呵呵地看着他,激他继续打。
然而最后一个光球慢悠悠地飞到一半高就消散了,之后无论他如何挥杖,都打不落哪怕是一片叶子。
“草!”大声喊出一种植物名后,他把自己的宝贝法杖狠狠摔在了地上,扶着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猴子失望地叫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挪到别的树上跑了。
谢明诚任务完成,悄悄挪了挪步子,溜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几息间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