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席风雅。
我随着淑妃一起，刚刚入座，眼看着前头的假山流水里，有一盏盏的茶水随着漂浮而来，便相视一眼。
张贵妃还真是费了心思的呀。
正想着，我伸手拿了茶盏，茶杯温温的，热度正好，不会过分烫手，而里头的茶香，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用的，确实是好茶叶。
“是君山银针吧？”
淑妃喝了一口，倒是品出味儿来了，不由的评价道：“还是君山银针当中的精品。采自山顶，又是雪水浸泡出来的茶叶。”
“凌冽清香，味道极好。”
我歪了歪头，见淑妃喝完一口，还在意犹未尽当中品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嫔妾不懂这些。”
“淑妃姐姐既然说是，那么就应该是了。”
淑妃也是莞尔。
不多时，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也接连伴随着“流觞曲水”上来了。
我刚动筷子，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那宫女我是认得的。
是，云才人身边贴身照顾她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也不免紧张了几分。
“怎么了？”
我匆忙问她。
她一过来，本也是在院子里到处搜寻的。
听见我喊，她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眼睛一亮，赶忙到了我和淑妃这边过来。
“燕昭媛，淑妃娘娘。不好了，我家小主，她刚刚，落水了！”
云才人落水了！？
我大吃一惊，急忙站了起来。
正好这个时候。
换了一身衣裳，从寝殿内出来的张贵妃喊道：“燕昭媛，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语气不善，像是以为我要忽然离席，而感到不悦似的。
我回头去看她。
她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加之换了一身更加鲜艳的衣裙以后，整个人显得愈发气势十足了。
见她不满我离去，我的心里也有烦躁的情绪翻涌上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个讨人厌的女人，还想着仗势欺人！？
“云才人落水了。”
我回眸，冷冷地看了张贵妃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讥诮一笑，问道：“贵妃娘娘这是想阻拦嫔妾么？”
“说起来，云才人被贵妃娘娘驱赶出长乐宫，到现在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想来还在长乐宫附近。”
“也不晓得，她怎么的就会落水了？”
我自然是怀疑张贵妃的。
张贵妃厌恶云才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就想折腾云才人呢？
被我这么一质问，张贵妃脸色陡然变了，冷哼一声，质问道：“燕昭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嫔妾没什么多余的意思。”
我心中惦记云才人落水的事情，并不想在这儿和张贵妃过多纠缠，便服了服身，恭敬道：“嫔妾想先去看看云才人，告退了。”
我其实是有些不太恭敬的。
可事急从权，张贵妃脸色铁青一阵，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吩咐巧芝，让她盯着一点儿宴会这边。
今个过来的，有郑王妃这样的亲王妃子，也有张夫人这种世家大族的贵妇，还有那粉裙少女的那种世家姑娘。
宫里出了事儿，不宜外传。
张贵妃随我过去，倒像是一副要好好处理这件事的样子。
不是她？
我心中顿生疑惑，可随即，我瞧见淑妃回头，意味深长看了张贵妃一眼，又看我，想传达一个意思。
我有一点点察觉。
是了。
长乐宫出去，其实还是长乐宫的地盘，即使是靠近上林苑的那部分地方，一向也都是张贵妃自个儿喜欢赏乐游玩的地方。
我平时来上林苑，也都不会靠近那边。
真要说起来，很少有人敢在张贵妃的地盘里头放肆，除了她自己！
想着，我心头一凛，脚底下的步子也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很快，来到太液池边上。
浑身湿漉漉，已经半闭着眼睛的云才人被路过的侍卫给救了上来。
她的衣裳全部打湿了，贴在身上。
也好在是冬日里，衣裳穿得厚实，要是夏日里被侍卫们这样抱着上来，还是湿了的衣裳贴着身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云才人怎么样了？”
我急忙上前追问。
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求援的那个宫女，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磕头说道：“淑妃娘娘，昭媛娘娘！”
“先前我们小主离开以后，准备回去。在路上遇见一个自称是长乐宫的宫女的女子，叫住了我们小主。”
“她说，贵妃娘娘有话吩咐，就让奴婢两个暂且退避。奴婢两个没办法，见那宫女毫不退让，料想应该是贵妃娘娘那儿有什么事情，也就退开很远。”
“后来过了一刻钟，奴婢们见小主那儿说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过来查看，正好就听见了小主的呼救声！”
“小主那时候，已经落水了！贵妃娘娘，敢问那宫女，到底是不是您派出来的人！？”
这个义正言辞的宫女，是淑妃当日见云才人还是选侍的时候，伺候的人太少，亲自从长信宫里挑了，送给云才人的。
名字仿佛，叫云芳？
因为云芳的“云”字，与云才人的姓氏稍微有些冲突了，后来就被云才人改名成了采芳。
采芳是一个好宫女。
她忠于云才人，几次三番云才人那里有什么情况，都是她跑到我这儿来报信的。
上回也是她去长乐宫求见张贵妃，想要拨一个太医被拒绝，磕头磕得脑袋都流血了。
想起这些种种，我的心里对于这个宫女，自然是满心信赖的。
不由的，我就看向张贵妃，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在心里暗暗琢磨，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一定要张贵妃付出一些代价！
然而。
张贵妃却有些勃然大怒的神色，她盯着采芳，冷哼一声，道：“本宫从来都没有派人去叫住云才人。”
“本宫懒得见她，都打发走了，又有什么好吩咐的。莫不是你们自己照顾云才人的时候不当心，导致云才人落水。”
“现在眼看着云才人弄成这副样子，心里怕了，这才想要栽赃陷害到本宫身上的？”
张贵妃“义正言辞”。
一瞬间，我竟然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采芳。”
这时，淑妃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看向采芳，问道：“找你的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子？她说她叫什么名字了吗？”
采芳略一回忆，就回答道：“她没说她叫什么名字，只说是长乐宫的宫女，长得颇为清秀。瓜子脸，瘦瘦的，柳叶眉。”
“穿着比较得脸的宫女的衣裳，左边脸颊中间，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嘴角也有一颗红痣。”
嘴角有一颗红痣？
听采芳这么说，我陷入了回忆。
但……
回忆半晌，我也不太想得起来，张贵妃的身边，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宫女。
我到长乐宫的时间不算多，她宫中的宫女我未必全部见过。
但……
红痣，这特征其实挺明显的，又是长相清秀的，按理来说，只要我见过，我应该是记得的才对。
我想不起来，看向淑妃。
她也对我摇了摇头。
我有些惊讶愕然。
淑妃与张贵妃来往的时间，比我肯定是多多了，淑妃都不记得，难不成……
真的是采芳胡说的？
或者是那个宫女，自己乱说的？
又或者，那个宫女是刚刚到长乐宫里侍奉，我们都没见过，今天……
不对，我立即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要是刚刚来长乐宫里侍奉的，依照着张贵妃的心性，应该不会委派一个不太熟悉的宫女做这种事情。
想着，我不动声色打量张贵妃，想要看看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