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秘书,你先拖延一下时间,不要让人进老宅。我马上回来处理。”说完这话,高荆浩利落挂断,他走到驾驶座,对司机说,“今天我自己来,你先去忙你的。”
司机点头,随后从车上下来。
另一边,高荆浩上车目光扫了一眼后车座,这才发现唐棠一直盯着他看,小姑娘软绵绵问:“哥哥,是不是老宅出事了?”
高荆浩偏转身子,神情有些复杂,“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他让她下车,小姑娘本不愿意,却还是下了。
但下一刻又伸手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来,一股冷气从车外渗入,小姑娘被冻的脸颊发红,隐约可见眼角泛红。
高荆浩知道小姑娘刚才肯定是偷偷哭了。
他说:“你跟过来做什么?”
说着,他俯身过来,长臂伸出,就要扳开门把手,让小姑娘下车。
唐棠情急之下抱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头,“我不走,你别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哥哥,我知道的,老宅现在肯定出事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车内暖气很足,高荆浩心里烦躁,又见小姑娘这样子,红彤着一张小脸,倒也没拒绝。
他伸手过来,指腹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终于妥协了,“好,”
很快高荆浩发动车子,很快离开。
另一边。
高林竹跪在棺椁前,左右站着的是高家的几位叔公。
儿子高天续身着白色孝服给老爷子烧纸,每个人神情悲切,默默无言。
一位年老的叔公走过来,跟高林竹说了几句体己话:“老二,老爷子去世,我点冇睇到大佬?这也太唔像话了,都快七天了,声气还冇送到京洲?”(老二,老爷子去世,我怎么没看到老大?这也太不像话了,都快七天了,消息还没送到京洲?)
高林竹站起身来,面色苍白抬手擦了擦眼角,回答,“三叔公,您唔识得吧,大佬也病咗,眼下实稳冇力气来北国。您也别怪他,老爷子又唔止大哥一个孩子,这唔仲有我嘛,我会给老爷子操办好一切,毕竟他老人家去嘅突然,我这心里也唔好受。”(三叔公,您不知道吧,老大也病了,眼下肯定没力气来北国。您也别怪他,老爷子又不止大哥一个孩子,这不还有我嘛,我会给老爷子操办好一切,毕竟他老人家去的突然,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三叔公执着手里的佛祖,听到高林竹的一番话,心里也感慨,“确实。”昏黄的眼里倏地变得明亮,他又问,“大佬病咗?乜嘢病,严唔严重。”(老大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高林竹点了一支烟,咬在嘴里,“唔识得,听闻刚做手术冇多久,我嗰个侄仔还特地从德国调派嘅专家俾佢治疗。我想,保唔齐系乜嘢疑难症状……”(不知道,听说刚做手术没多久,我那侄儿还特地从德国调派的专家给他治疗。我想,保不齐是什么疑难症状……)说完这话,男人表面虽悲痛悲切,眼底难掩得意之色。
三叔公拨弄佛珠的手猛然一顿,“系造咗乜嘢孽?老嘅突然去世,这小嘅也生病咗!”(这是造了什么孽?老的突然去世,这小的也生病了!)
三叔公无奈叹气,随后拄着拐杖走到一边的客桌坐下,“老二,听闻大佬家儿子也来了,兜嘢呢?”(老二,听说老大家儿子也来了,那小子呢?)
高林竹抬手抓了一把头发,“三叔公,阿荆这个时候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上次老爷子出事,他又是第一个发现的,办案人员肯定要对他着重询问。其实,跟您说实话,我就怀疑是那小子干的…”
话还没说完,三叔公立刻怒了!
气得够呛,面色青白,握着拐杖猛地往地上打,发出笃笃声。
“阿竹!别信口开河,嗰个系你亲侄子,系老爷子嘅亲孙子,最叻出嗰个种大义灭亲嘅事儿!”(阿竹!别信口开河,那是你亲侄子,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能干出那种大义灭亲的事儿!)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
听到高林竹心里,他后知后觉过来。
高林竹冷哼一声,“三叔公,你别替他辩解。当晚就他一个人出入过老爷子书房,那还能有谁,会有机会给老爷子下毒?我承认,我当年也没少干这种事,但我高老二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对谁也不会对我爸下手!”
丢下烟头他转身又去了老爷子的灵柩前跪着。
等到三叔公转头去了楼上。
高天续这才走过来,声音放低了些:“爸,您和三叔公又吵起来了?”
高林竹点头,拿着一沓纸钱丢进火盆里。
他抬眸看向老爷子的遗像,自嘲说着:“爸,我可不是畜生,您刚才也看到了吧,就因为当年那桩子事儿,三叔公对我意见大得很。说实话,当年也是被逼急了,我才鬼迷心窍做了对不住老大的事儿,事后也受了惩罚。您放心,儿子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当然要是让我调查出,真的是老大一家子做的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就当是给您报仇了。”
高天续楞了下,偏头看向他爸,“爸,您真觉得是大伯家做下的?”
高林竹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头,起身时整理一下衣领,他侧眸看向高天续,“当时,老爷子书房就阿荆一个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是吗?可是医生都检验出来了,爷爷是桑叶酒中毒,而且桑叶酒是您从德国带回来的…”
啪!一声,高林竹看都不看,抬手就给儿子一巴掌,直接打得高天续脸偏过去,嘴角溢出血渍来。
高天续的半边脸迅速发红肿胀,这声音动静不大不小,正好被客厅的几个帮佣看在眼里,吓得她们纷纷躲开。
屋外冷风扫过客厅,卷起火盆里的几张纸,翻过火盆掉在地上。
高天续泛红了眼角,眸中隐约透露着些许冷寂,他低垂着脑袋,主动认错,“爸,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高林竹骤而收手,掌心发麻泛红,搁在身侧握拳,厉声呵斥:“老子送你去英国上学,就学了这些呛你老子的话?生意上比不过高荆浩精明就算了,去了一趟英国,好几年都不能完成学业,你这脑子也配当我高林竹的儿子!回头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是要说我高家人才辈出,生意做那么大,偏偏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说着,高林竹拍了拍手。
只是微小的动作和声音,高天续就吓得浑身一抖,往后退了半步。
高林竹蹙眉,抬手就要指责儿子的没用,“你!”
最终,见他那副窝囊样子,高林竹也只是低声骂了一句:“学谁不好,偏学你妈!一看就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年就不该把你和你妈从乡下接回来。”
说完这番话,高林竹愤而离开,兀自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去抽烟。
高天续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那张素日温和的脸,骤然变得阴鸷。
他双手握拳,盯着落地窗前的高林竹很久。
他沉重的呼了口气,随即走过去,跟高林竹说:“爸,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高林松手指夹住烟,微微侧身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刚要开口问。
高天续点了点下巴,又示意他看客厅正中央的钟表,“都快十二点了,刚才我给警察局打了电话。他们说阿荆哥早就出来了,现在还没回来,指不定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高林竹有些意外,“你做什么了?”
高天续一手插兜,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他嘴角扯动:“能做什么,不就是效仿爸当年那些手段。”
高林竹咬着烟,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开始慢慢转变,他上下打量,总觉得自己这儿子似乎变了。
他挑眉,“派去的人靠谱吗?”
“当然,都是我从英国调遣过来的,全是狠角色,做事情从来没有失手过。”
高林竹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欣慰,他走过来,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笑着说:“这才是我高林竹的儿子……”
高天续垂眸看着父亲,似乎有话要问,“爸,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跟我透个底,爷爷那事到底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你把你老子当畜生看了?”高林竹不悦,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高天续眉头紧蹙,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等到高林竹离开,他才垂眸笑了笑。
一旁,谭秘书正好经过客厅,并未上前,而是立在原地。那样子就好像听了好久。
谭秘书震惊,忙掏出手机,给高荆浩那边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谭秘书开口说,“高总,你千万别经过那条大路,还是从后山绕一圈,我怕……”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声音过于冷静,“已经晚了,谭秘书,哥哥正在抢救室。”说着说着,唐棠忍不住抽噎起来,“谭秘书,哥哥他,医生说了,伤口太多了……”
谭秘书安慰几句,但是他这边又要拖住老二一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谭秘书打电话给了远在京洲的沙恩,拜托他帮忙来北国协助一下。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
唐棠坐在抢救室外,一双眼睛都哭红了。
这时,她垂眸盯着脚下,忽然一道影子斜了过来,正好在她身前。
她抬头,就看到了沙恩。
小姑娘诧异,“沙恩哥哥,你怎么来了?”
沙恩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件外套,交给唐棠,示意她披上。随即看了一眼抢救室,“嗯,谭秘书给我打了电话,他那边忙不过来,所以让我来一趟。怎么样?阿荆还没出来?”
唐棠抱着黑色外套,隐约里觉得这件衣服眼熟,好像是高荆浩的。
她将衣服抱在怀里,嗅到了上面淡淡的玫瑰香,心里酸涩,抽噎着,“没有,已经快十个小时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每过去一分钟她就愈发紧张焦虑,眼下都快十个小时了,她都快担心死了,更害怕高荆浩真的出事了。
沙恩见小姑娘哭得难受,走过来安慰,“别担心,你哥他命大,不会出事的。”
沙恩少见的镇定,但到底是担心的,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唐棠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嗒嗒说:“我哥哥本来从警察局离开了,在经过郊外的一段路时,半路遇到了拦车的。没办法那些人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非要逼停我们的车。”
对方开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车上有两个蓝眼睛的外国人,飙车技术也是属于不要命的那种。最开始只是跟在高荆浩车后,后来一个急转弯车子整个横在高荆浩车前。当时高荆浩很快反应过来,双手紧握方向盘,对着身边的小姑娘嘱托系好安全带。
很快,高荆浩将那辆面包车甩在身后,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半路又遇上一个不要命拦截的面包车,和刚才是一伙儿的。
没办法,面包车左右夹击,很快,那些人围住高荆浩的车。还拿着燃着火苗的啤酒瓶子直朝车上砸。
小姑娘当时害怕极了,而且还伴随着强度的晕车,在害怕间隙昏倒过去。
期间,高荆浩叫了小姑娘好几次,她都没有动静。
高荆浩发动车子,什么也不管不顾,就朝着对面面包车上撞过去。
车前被撞出一个凹陷,趁着那帮人惊吓之余,高荆浩很快猛打方向盘,驾着车子从旁边离开。
后面是紧跟着的黑色面包车,那群人也跟疯了似的,也开始用车子撞击高荆浩的车。
一次比一次疯狂,跟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一样。
最后,高荆浩那边的车窗被砸碎。
面包车车上的人,开始拿棍棒对着车窗猛烈击打。
有好几次,棍子直接打在高荆浩的胳膊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方向盘,车子左右摇晃,左胳膊上很快渗出血来。
高荆浩疼得忍不住蹙眉,但一想到副驾驶上的小姑娘,他立刻咬紧牙关直接开足马力,一手握着方向盘直朝大马路上去。
等到小姑娘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了。
医生正给她打点滴,又拿了两颗酸梅糖果,说她是晕车昏倒了。
还说,送他进医院的男人眼下正在急救室。
小姑娘一听吓得脸都煞白煞白的,顿时崩溃大哭。
医生几番安慰,最后小姑娘是在急救室外头打完点滴的,还守了一下午,直到次日凌晨。
,
沙恩了解情况,随后起身打了一个电话,又跟那边交代几句。
他走过来,跟唐棠说:“你放心,那些个外国佬我派人去找了。还有…我刚刚听护士说了,你昨晚在这儿守了一夜,又没休息又没吃饭,哪能行。要不,我给你买些吃的来?”
唐棠摇头,吸了吸鼻子,“不用了,沙恩哥哥,我不困也不饿。”
沙恩说:“你是铁打的?你可别这样!要是等阿荆醒来了,你要是病倒了,他可要跟我闹找我事儿。”
唐棠还是摇头,她一眼专注的看着急救室的门,声音酸涩道:“给我打点滴的医生说,哥哥当时一身的血,一直在我身边守着。直到医生说我睡一觉就会好后,他才放心听医生的话去做手术,可是还没走进手术室他就体力不支昏倒过去。”
“那个时候,就是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到了现在,我就更不能走了。其实……我挺怕的,怕他醒不过来。”
沙恩冷愣住,转眼看向手术室门,说,“那行吧!他要是醒了,肯定是要见你。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沙恩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唐棠的肩,又说,“放心,阿荆他命大,这次”
话说到一半,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拿着手上的文件,走过来问:“谁是家属?要做玻璃片摘取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
唐棠丢下衣服,在看到护士时,小脸吓得又白了一个度,“我,我是……”
护士小姐姐给她笔,“你是他什么人?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