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点林润怎么会没有想到呢,能中进士的,哪个不是人精?聂豹说的这些事情,林润能不清楚,他从来不是徐阶的嫡系,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徐阶的嫡系,主要由三个部分构成,其一是他的门生,这里面包括嘉靖二十六年徐阶担任会试主考的门生,还有就是徐阶担任国子祭酒和翰林院掌院学士时的门生,这些都是徐党的主力。
还有就是东南士绅集团,他们和徐阶并非从属关系,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主要包括南直隶和浙江出身的官员,尤其是其中苏松常镇和杭嘉湖绍这八府出身的官员,更是被徐阶视为同乡,另眼相看。
其三就是心学门徒,虽然徐阶一直以心学巨擘自居,也有很多心学门人在徐阶的门下,不过现在李春芳在心学中也极有市场,他也聚拢了不少心学门徒,能够和徐阶分庭抗礼了。
而林润是嘉靖三十五年的三甲进士,福建莆田人,和徐阶嫡系的三个来源都不符合,所以无论林润怎么努力,在徐党他始终是橘子里的蒜瓣,局外人。
反倒是他和严党,关系更加亲密一些。他的坐师吕本,和严嵩的关系亲密,他选授御史也是走的严世蕃的门路,他其实是和严党关系更近的,所以严嵩、聂豹刚才也是提点林润,要搞清楚形势,不要是到时候被徐阶鸟尽弓藏了。
严嵩言尽于此,也就不再和林润多扯淡了。让严世蕃送林润离开,严世蕃将林润送到严府门口,严世蕃命人取来一个包裹,送给林润的仆人,林润回去之后一看,是八百两银子,就是当年向严世蕃行贿的八百两银子,严世蕃今日将其送回,可是还有一封书信呢?严世蕃并未给林润。
林润满脸苦涩,严嵩、严世蕃父子对自己,还真是上了心,严嵩和聂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严世蕃也是软硬兼施,严世蕃将这八百两银子退还,一是表达善意,二就是威胁了,严世蕃虽然将银子退还了,林润那封书信可还没退还呢?要是把严世蕃逼急了,将此事揭发,朝廷御史,风宪官员,竟然是靠受贿得官的,林润这个御史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林润现在是极为苦恼,回到馆驿,查看邸报之后,林润更是怒火中烧,徐阶怕林润办不好这事,特地又派出江西道掌道御史王汝正巡按江西,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他林润嘛!王汝正一来,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他林润就拿不到首功了。王汝正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科名比林润早。
王汝正还是心学门生,又是江西道掌道御史无论是职务还是与徐阶的亲近程度,都不是林润能够比拟的,林润一想,去球,反正都惹不起,不如先告病躲过这一阵再说。
得知林润告病,严世蕃不禁笑着对罗龙文说道:“徐华亭也不过如此嘛!”
罗龙文说道:“东翁,不过徐华亭又派了王汝正巡按江西,这位可不好对付。”
严世蕃也知道,王汝正就不像林润这么好拿捏了,王汝正和严党素无交情,恐怕这次是要对严家下死手的,严师傅当然去和自己老得严嵩商量此事了。
京师,朱载坖最近过得真是无趣,现在朱载坖也不能参与任何政务,除了跟随讲官们读书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干,朱载坖真是闲得蛋疼。
上午的读书进讲结束了之后,朱载坖正在书房内读书,见一旁的侍女换了人,便问道:“你是新入府的?”
那侍女答道:“奴婢是陈娘娘的陪嫁,今日到书房侍候。”
这侍女明眸皓齿,端庄艳丽,朱载坖不禁想起了游龙戏凤中的一句唱词:好花儿出在深山内,美女生在这小地名。
朱载坖本想继续问一下的,但是两位王妃去请朱载坖用膳,朱载坖便离开了书房,用午膳的时候,朱载坖不由得问道:“府内缺侍女吗?”
李妃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缺侍女啊,殿下怎么今日想起此事来了?”朱载坖一向都把府内的事情交给李妃处理,从不过问的,今日怎么突然问起府内的事情来了。
朱载坖说道:“既是不缺侍女,怎么把陈氏的陪嫁丫头派到孤的书房中来了?”一般来说陪嫁丫头属于自己的主子,即便李妃是王妃,也不该轻易使唤的,所以朱载坖才问此事。
李妃掩口笑道:“殿下见了李氏了?”
朱载坖点点头,李妃笑着问道:“李氏生的可还艳丽?”
朱载坖只得说道:“确实艳丽。”
李妃白了朱载坖一眼说道:“那殿下还不明白吗?妾身已经查问过了,李氏是顺天府漷县人,自小入府,这次也是陪嫁过来的,身家清白,殿下要是中意的话,不妨纳了。”
朱载坖这才反应过来李妃的意思,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李氏是陈妃的陪嫁,自小被买入陈府,又是顺天府漷县人,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朱载坖问道:“这李氏叫什么名字?”
李妃笑着说道:“她叫李彩凤,殿下何妨自己去问了。”
朱载坖一下子知道她是谁了,朱翊钧那个衰崽的妈,不就是陈氏的侍女出身吗?不过确实生得艳丽,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侍女被逐次升为皇贵妃,日后更是成为皇太后。
李妃见朱载坖沉吟不语,便问道:“怎么,殿下觉得这李氏不好?”
朱载坖笑着说道:“那倒不是,这李氏确实生得艳丽。只是他家中还有什么人,这还是要问清楚的。”
李妃说道:“这些事情,妾身早就问清楚了,李氏祖上本陕西平阳府翼城人,从文皇帝靖难军,占籍顺天府之漷县,遂为漷县人。现在家中还有其父李伟和兄长李文全在。”
朱载坖问道:“这么说来,她家中出身军籍?”
李妃点点头说道:“她家中是燕山左卫的,不过她父亲现在在乡里做个泥瓦匠,殿下放心吧,这些妾身都已经查问好了,断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朱载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