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不知什么的药丸咽下去,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祁嘉澜眼看着就有了力气的样子,抓着棉被的手也再次紧了几分,虚弱的说了什么,福泽没听清,连忙凑上去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围帽下的叶懋英复述道:“她说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保住。”
福泽抿着唇,眼眶中满是蓄积的泪水,哽咽道:“殿下放心,有神医在,您和孩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祁嘉澜虽说几近昏迷,但当叶懋英的声音响起时,她猛地睁大了双眼,努力想要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她的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与叶懋英简直一模一样,她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叶懋英。
而叶懋英也抓住这个机会,极其冷静的说道:“嘉澜,我会尽力为你保下这个孩子,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孩子现在在你肚子里胎位不正,我现在需要把孩子正过来,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你千万不能喊叫,要保存体力,知道吗?”
祁嘉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什么,只知道一味的点头,咬着牙催促着:“快!求你!快!”
叶懋英轻轻推开稳婆,冰凉纤细的双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开始有规律的在她肚子上推动。
这个过程是无比的痛苦,祁嘉澜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令她无法呼吸,四肢百骸都好似不属于自己,满脑子都是自己这肚子,简直犹如在地狱里来回穿梭,生不如死。
她死死咬着银牙,福泽生怕她会咬到自己的舌头,来不及寻找合适的东西,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臂递到她口边。
此时的祁嘉澜已经什么也顾不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管是谁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上去,疼的福泽当即紧咬贝齿,好悬没将满口银牙咬碎的架势,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生是忍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随着叶懋英推动的动作结束,这地狱般的经历也终于落下帷幕,但真正的生产才刚刚开始。
叶懋英一边咬着牙忍受着人血给她带来的诱惑,一边看似冷静的指挥道:“现在开始用力!”
祁嘉澜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耳边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脑海完全被疼痛掩盖,只觉得现在四肢百骸都是酥酥麻麻的,眼皮也沉重到好似灌铅,随时都会睡过去似的。
此时叶懋英已经顾不上多想,眼看着宫口已经大开,再抬眸看向祁嘉澜歪到一边去的脑袋,时间已经不容她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预兆的,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进去,疼痛再次侵袭祁嘉澜全身,疼的她汗水浸湿了身下的被褥。
福泽抬眸看去,只见小姐已经起身离开床榻,而稳婆的胳膊已经消失在被子下,看样子她现在是要强行将孩子拽出来。
福泽没有质疑小姐的决定,这是对叶懋英绝对的信任。
祁嘉澜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整个人的神经绷得很紧,但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再次死死咬住福泽的胳膊,只见鲜红的血液已经浸湿了她小臂上的衣衫。
这种程度的血液让叶懋英好悬失控,好在是方才她已经猎食过,才能在吃饱喝足的状态下勉强忍受这些,若不然可能这房间里的人已经全部丧命。
赤松绎依旧在院子的角落里静静等待,他绝对相信叶懋英有这个本事将祁嘉澜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可眸底的一抹紧张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担忧。
在一个满是人类血液的屋子里,叶懋英这个新生儿是否能忍受下来还未可知,好在屋里并未有除了祁嘉澜之外的惨叫声,这也就表示叶懋英并未失控,男人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驸马在门外焦急踱步,几个御医也为自己的脑袋捏着一把冷汗,里面这个陌生的女子也不知有没有本事能扭转乾坤,他们也是不信的,但眼下只有将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别无他法。
宫里的皇后与祁嘉澜的生母恒顺容也高悬着心,两人坐在一起说话,可这心里却无比担忧。
恒顺容眉头紧蹙,不断搅着手中丝帕,好悬没将帕子戳出一个洞来的架势。
皇后看出她的心急,奈何此刻是在皇后的宫中,她不好一直询问,皇后便替她问,只要有宫人进来她就会问:“有消息吗?”
端着果子的宫人垂眸摇头:“还没。”
这个消息在意料之中,但也是叫人心焦的。
“你先别急,方才不是说有个神医出现,想必能担此威名也是有几分这本事在身上的,嘉澜她定会平安诞下孩子。”皇后出言宽慰,恒顺容也跟着颔首:“妾身听闻坊间不少神医都有些独门的方子,想来这人能得到福泽的信任,两人或许从前就认识,既如此妾身也放心些。”
话虽如此,但两人这心仍旧高悬,尤其是恒顺容,她在内宫数十载,就只诞下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当性命一般宠着,如今生孩子这种鬼门关里走过的事,她还真是放心不下,偏偏她自己又不能出宫去探望,简直就是要将她的心放在热油上烹,比什么都煎熬。
皇后也知道她的难受,可她也没办法,最多只能是等公主平安生产过后,她再带着恒顺容出宫去探望,眼下还真是除了干着急毫无他法。
终于,产房里传出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这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初春的暖风拂过公主府每一处角落,金灿灿的暖阳在这世间留下一道柔美的温度,是不论谁都无法抗拒的存在,仿佛所有人都能沐浴到上天的恩泽。
就在众人都庆幸着孩子平安降生时,忽然几声喜鹊的鸣叫传入所有人耳中。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旁冒着嫩芽的树枝上落下两只喜鹊,树枝被它们欢快的步伐压到吱吱作响,好似一曲最欢愉的交响乐,是任何丝竹也比不过的轻快,充满了希望与光明。
屋里的叶懋英也终于完成她的任务,看着榻上虚弱无力的祁嘉澜,她心疼却不敢触碰她,因着身为血族的她已经没了常人的温度,一向杀人如麻的她也没了面对的勇气。
福泽连忙伏在榻前询问:“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祁嘉澜已经没了回应的力气,惨白的唇扬起一个还算是微笑的弧度,虚弱问道:“孩……孩子呢?”
福泽抬手擦了一把满脸泪痕,哽咽道:“孩子很好,正擦身子呢,恭喜殿下,诞下小世子。”
祁嘉澜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耳边好似有巨大的轰鸣声,吵的她头疼,但她还是努力撑着身子问道:“是谁……谁救了我?”
福泽回首看向小姐,可这屋子里此刻除了她与公主,就剩下还在给孩子擦身子的稳婆,根本没有小姐的影子。
福泽不免有些失望,许是小姐不想让祁嘉澜看到自己,毕竟自己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一缕幽魂,只怕会吓到她。
福泽只好解释道:“是御医,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得以保全您和孩子。”
祁嘉澜只是疼到无法忍受,不是傻,她清楚的记得方才分明有一个很像叶懋英的人在她肚子上推动,还跟她说话,怎么会没有呢?
可眼下她也没多余的精神管这些,困意席卷全身,眼皮沉重到打架,只想赶紧睡一觉,别的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