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被罹下午那一出给吓到了,整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天刚亮就爬起来守在罹的房门口,想进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公主休息,直到听到公主唤她了,才着急忙慌地推门走了进去。
脑海中那一身的血色没有出现,春梅稍稍松了口气,上前帮公主梳理头发。
罹从铜镜里看着身后人又认真又小心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开口问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春梅拿梳子的手一顿,熟练的将散落的发丝固定住,这才轻声问道:“公主疼吗?”
不知她问的是头发还是其他,罹依旧摇了摇头。
“公主不会出事的对吗?”
在她认真的神色下,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春梅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奴婢没什么想问的了。”
陪着瞿棠梨长大的春梅,就算她演的再像个傻子,也会察觉到一丝不同的吧。
罹原以为她会问些“她还是不是瞿棠梨”之类的问题,也想好了应答的理由,可这个小丫鬟不在乎她到底是谁,她只关心她疼不疼,只在乎她的安危。
那明媚的笑颜晃得罹心尖一酸,这种奇怪的情绪在全身萦绕,让她四肢发麻,喉咙也不由得哽咽,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察觉到这一点的罹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惧意。
“嘭”的一声,罹倏然的起身掀翻了身下的凳子。
春梅也被这一动作吓了一跳,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离她远远的罹,“公主怎么啦?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话落春梅紧张的想要过来扶她。
“别!别过来!”这是罹第一次不敢直视一个人的眼睛,看着案桌上的金桂玉簪说道:“桂花,对,我想吃桂花糕了。”
“啊好,奴婢这就去安排。”春梅也察觉到罹在抗拒她的靠近,应下后便转身去了膳房,离开前还贴心地将房门带上。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罹很快便平复了下来,那突如其来的情绪消散无遗,仿佛一切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罹和春梅独处的时候都有些许的不自在。
春梅也发现小公主在刻意躲着自己,便尽量不去和罹独处,将事情交给其他的丫鬟去做。
两位事情的主人公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时,这事就变了个味。
“什么,你说那个叫春梅的丫鬟因为喜欢将军被公主讨厌了?”
江莞惊愕了一刹,手中的绣花针都落错了位置。
春梅:造我谣就算了,你还侮辱我的审美!ヽ(#`Д′)?
“奴婢也只是听厨娘说的。”说话的是江莞的贴身丫鬟,“不过这几日春梅姐姐确实是在膳房干活,没有在公主身边伺候着。”
“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丫鬟,胆子不小啊,她们主仆二人若是真离了心,倒是帮了我个大忙了。”江莞看着手中已经绣废的团扇,没了修改的兴致,“走吧,去西院给公主请个安。”
西院。
罹此时正一脸无语地看着於洵给她准备的衣服。一箱子的白衣还连带着配套的白色发带,看着的确很便宜,但怎么看都不像是阳间的衣服。
“主人,那个凶男人是不是着急给皇上奔丧啊?”糖葫芦不解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我觉得你真相了。”
罹不敢想象穿着这衣服用阵法修炼的情景,上一秒白衣谪仙下一秒血色恶鬼,浣衣房的婢女们绝对得哭晕过去,这人就是蓄意报复。
算了,到时候掏掏瞿棠梨的嫁妆,自己出去买几身绯色衣服吧,男人就是靠不住。
“夫人,妾身来给您请安了。”
江莞也看到了那一箱子白衣,但她和罹这个不识货的门外汉不同,一眼就注意到了白衣领口处的刺绣纹样。细密的针脚勾勒出一道道翩跹的祥云,华而不显,绝对出自上好的绣娘之手,难道是宫里的绣娘吗?
“这些是?”江莞有些嫉妒,她进府这么些年,别说是衣服了,连根簪子都没收到过。
罹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虽不解她为啥喜欢这些素衣,但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得好好演一把才对得起她的职业素养。
罹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袖子掩住了上扬的唇角,脸上也因羞意染上几分红润显得格外的娇俏,“我的衣服太过华贵撕了怪可惜的,我就和将军提了一嘴,结果......”
罹指了指那一箱衣服娇声道:“哎呀,姐姐就别多问了。”
这也多亏了瞿棠梨这副天生的甜嗓,稍稍提点音调就带着耐人寻味的勾意,要是换成上辈子她那偏中性的低音,这些话一出口得恶心到一大片人。
瞧瞧,院里这些下人原来还不解将军为何送一箱白衣过来,就罹的这两句话,脑中已经洋洋洒洒地编撰了一本好几万字的禁书,哪还有不懂的。闺房情趣,再问可就不礼貌了。
而江莞那着了淡妆的小脸已然变得煞白,薄唇上的胭脂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
罹挥手让下人将这箱碍眼的衣物搬回屋里,转头察觉到江莞握着手帕的手气到发抖,就知道刚刚的嗓子没有白夹,“江姐姐可是有事寻我?”
江莞掐了掐大腿,勉强挤出了一点儿笑颜,“后日妾身打算在花厅办个赏菊宴,便想着过来邀请公主。”
乾武朝办宴会都得提前一周邀请宾客的,最迟邀请也得在宴会开始的前三天,哪个好人家的侧室办宴会最后才通知主母的。
也是,於洵就不是个好人,他的侧室能好到哪去,罹直接给两者画了个等号。
“行啊我会去的,正好我最近无聊得很。”人家把戏台都搭好了,她哪有不去的道理。
听到罹应下了邀约,江莞稍稍松了口气,开始切入正题,“对了,最近怎么没看见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啊?”
姐妹,你目的敢在明确一些吗?
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江姐姐说的可是春梅?”
“对,是她。”
“我最近不习惯她伺候了,江姐姐找她可有事?”
“我听说那个小丫鬟很擅长做甜点,这赏菊宴在即,我不就厚着脸皮来找妹妹讨要人了嘛。”
罹没有急着回应她,反而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着,温茶的热气隐隐掩盖了那眼底的阴鸷。这份阴鸷不是对他人的,而是罹对着自己的。
不可否认的是,她刚刚心里竟然有那么一刹,在考虑是否要将春梅拉进这场无聊的话剧中。心软可是禁忌,会要人命的,会要她的命的。
想活着,就不能心软。罹默默对自己嘀咕了句。
“行啊。”罹面上轻快地应着,在江莞准备行礼道谢之时打断道:“不过这春梅再怎么着也是我的陪嫁丫鬟,江姐姐借走可是要还的。”
江莞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声,轻声应下。没聊几句便借着筹办宴会的由头着急忙慌地离开了,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公主知道了她的所有规划。
江莞离开,罹又无趣地靠在躺椅上,既然两日后要参加那什么品茗宴,这两天就放过自己不修炼了,好好补补身体,到时再玩个大一点的。
可不修炼的话,她就彻底没事干了啊,她之前有想过从组织退出来后就到乡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来着,却没想过这安稳的日子可以过得这么闲,闲到她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