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抿了口手中的茶水,鼻尖处萦绕着淡淡的香甜,温度、时间、手法都把握得刚刚好,可见泡茶之人的用心。
“我似乎从来没问过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何那时的你偏偏存了死志?”
“梨儿,我……”
“别再说什么你错了。”罹打断了於洵要说出口的话,“我在询问原因,不是在与你商谈结果。”
於洵沉默了一瞬,老老实实开口道:“其实有段日子我一直梦魇,近半年都无法安睡。他们说我疯了一事,我也承认,那时我的状态确实不好。”
“梦魇?梦到什么了?”
於洵没有立刻回答罹的问题,身侧的手攥紧后又松开,随后伸手拉着罹坐到他腿上,浅嗅着她脖间的馨香。
於洵不说,罹也猜到那梦魇和自己有关,轻轻揉着他的后脑,低声说道:“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於洵摇了摇头将人搂得更紧了几分,切实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后才缓缓说道:“我看到你死了……你被绑在祭台上,他们剜你的血吃你的肉,就这样持续了三天,最后空留一堆白骨被野兽啃食。”
说到这於洵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忍不住打着颤,“你…你在我梦里死了无数次,无数次!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目睹着这一幕一次次的发生。”
於洵说到这,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八成是那心魔搞得鬼。
“梦都是反的,我不是好好的嘛,阿洵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骗人……”於洵低声喃喃道:“都是真的,那些梦都是真的发生过的对不对。”
“为何会这么想?”罹歪着头轻笑地看着他。
於洵低垂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上,“你很少叫我阿洵。”
罹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上面暴露的,不由得低笑出声,“阿洵对我很了解了嘛。你猜的不错,那些梦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过死的那人是我也不是我,她们皆是我的前世。”
那拥有至善之魂的前世,被要求剜血吃肉都能乐呵呵的把手递上去的前世。
“这个事情很复杂,以后再慢慢和阿洵解释。”罹撩起於洵的一绺发丝缠在指尖绕啊绕,故意般轻扫着於洵的脸颊,“别担心,这一世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脸上的痒意让於洵本能的想要避开,但他又不愿放弃罹这难得捉弄他的机会,只能强忍着脸上的不适任由罹的动作,“我能问问为何不会发生吗?”
“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冲着瞿棠梨去的,而我的出现打断了一切。”他们谋算了一切,甚至预测到了善魄转世的位置,而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她这个恶魄意外的死亡后和善魄融为一体了吧。
恶魄和善魄融为一体后接纳神力的速度会更快,实力也会更接近于第一世那堕神的能力,那被氏族信仰束缚了千年了心魔早已不是堕神的对手。
听到罹的话,於洵低声喃喃到,“是我太弱了……”
“嗯?怎么扯到这话上来了?”
“我实力太弱根本帮不上你。”这段时间他从金麟那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事,也知道了罹一直以来在面对着什么,“我知道你不愿听我说抱歉,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拖了你的后腿。”
罹轻笑地揉了揉於洵的耳朵,“阿洵,你有多久没有好好沉下心来修炼了?”
於洵抿了抿唇没有答话,早些年忙着打仗,后来就开始操劳国事,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练过了。
“乾武修炼之人多出于皇室,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实力为何会高于皇室中人?”罹很早就发现这问题所在了,於洵在修炼一事上很有天赋,只不过缺少人指点。“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天赋有多强。”
他天赋再高还能高过面前这人嘛,於洵嘴角的笑意都染上了苦涩,“这世上从不缺天才,你不就是吗。”
“天才得靠蠢材来衬托啊。”罹扯了扯他的脸颊,打断了那比哭还丑的笑容,“阿洵可甘愿成为我的陪衬?”
“愿意。”於洵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拉过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几近虔诚的一吻。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看上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徒手让人的哦~”
“我是你的,一直都是。”於洵巴不得罹这辈子都不要放过他。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心甘情愿地成为她手心里的猎物。
“我说什么阿洵都会听?”
“当然。”罹的这句问话让於洵有些难受,他明明一直很听她的话。
“行,那从现在开始,阿洵就待在禁地修炼吧。”
“那你呢?”於洵没想到罹说的是这事,总觉得罹是又要支开他去做些什么了。
“我得挣钱娶个夫郎啊。”
罹话音落下就感受到搂在腰间的手紧了几分,还没等她再开口调戏些什么,就听到於洵那郁郁寡欢的语调,“你想娶谁,蔚纤尘?卫十六?时遥珏?还是那个叫魅影的?”
於洵说得十分自然,丝毫没觉得罹说要娶夫郎是一个多么不合常理的事。
“要不我都娶了?”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蔚纤尘和魅影就算了,毕竟确实是她手下的人。卫十六的话也能理解,可她都多久没有见过时遥珏了,怎么还能扯上关系?
“好。”於洵愣了许久才出声应下,“我这就给遥珏写封信……”
於洵说着轻轻推了推坐在腿上的罹,示意自己要起身。罹有些不可置信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人再次按回了座位上,“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对吧?是说笑的吧?”
回答罹的是於洵那认真中带着落寞的神情。罹很是无语,她这是真把狼训成狗了啊。
“於洵啊於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别说你不懂。”
“不懂。”於洵别扭的转过脸,他不敢去懂,生怕那只是他卑劣的一厢情愿。
罹一下就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伸手捧起了他的脸,强行与之对视,“你可是威风凛凛的镇南将军,你到底在自卑些什么?”
对上了幽深的瞳孔於洵自嘲地笑了笑,“将军又有什么用,我终究护不了於将军,护不了我的家人,更护不了……我所爱之人。”
罹再一次被他气笑了,“在你眼里我是需要被人保护之人?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这个地界有几个人能护得住我?”
没有,没有人有那个能力保护罹。她很厉害,厉害到不需要其他人也能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