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日上午。
京城西郊的明月湖。
湖水澄澈如一块明镜,映照出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树。空中雁群如云,它们振翅掠过湖面。
岸边的一座亭子里花木扶疏,凉风徐徐。
出来游玩的陈舒疲惫地坐在亭内,披散的发丝如墨弥漫在他白皙的肩颈上,衣袂轻轻垂落散开。
他的双颊微红,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中带着些许倦意。刘褐侍立在一旁,为他扇风。
陈舒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微风轻拂过脸庞。正当他沉浸在宁静中时,“咻”的一阵箭鸣声传来。
他睁开眼睛,随着声音望去。在一抹晨曦中,看到了年则正在挽弓搭箭,射向天空中的大雁。
陈舒心中微微一颤,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年则居然就在他的眼前。
刘褐见自家公子神情专注,便不自觉地解释起射雁的寓意:“公子,这位小姐应该是今天要纳采。听说女方射中大雁,代表着妻夫之间永不分离,风雨同舟。”
这番话在陈舒耳边回响,犹如一记重锤击中了他的心房。
陈舒轻轻地握紧了手中的绢帕,试图将心头的波澜压制下去。然而,心头涌动的情愫如同湖水中荡漾的涟漪,难以抚平。
他曾向母亲提过,但迟迟未收到回音。心思敏感的他其实已经猜到结果了。
而如今亲眼看着年则为自己未来正夫射雁之景,心中泛起止不住的酸涩。
自己只能是一个躲在阴暗处的旁观者,永远不会出现在年则的未来。
陈舒落寞地想:即使自己忘不掉当年的初遇,那对于年则可能只是一场偶遇。她...应该完全不记得了。
他努力使自己的脸上挂起一抹微笑,“小褐,我实在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刘褐听到,立马扶起陈舒。
陈舒不再回头,在心底默默祝福。
另一边。
年则手握长弓,凝视着湖面上空飞翔的大雁群。明月湖水如镜,微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勾勒出一幅意气风发的剪影。
年则心中默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雁群呈现V字形,盘旋于湖面上空,宛如一片黑云划破湛蓝的天幕。
突然,年则挽弓搭箭,凝神屏气,瞄准目标。
她的动作流畅而有力,箭头翩然离弦,如流星一般划破天际,大雁群中响起一片嘹亮的鸣叫声。
那只大雁瞬间坠落,激起一片水花。
她已经命中了一只了,再射中一只便可出发去陆府。
就在这时,年梧匆匆走来,面容凝重。
“何事?”年则舒展着身体的肌肉,再次瞄准了天空中的大雁。
“宣威将军为国捐躯了。”
年则举目望向年梧,示意年梧继续。
“宣威将军的死讯传来,骠骑将军之夫...自杀了。”年梧一手捧着一封金印书信,额上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这是那位夫人留给主子您的信。”
年则微微一顿,手中的弓箭暂时搁在一旁。她接过信,手微微颤抖着。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封皮上用金丝勾勒着精致的花纹。
年则轻轻撕开封口,抽出纸页,目在书信文字间游走。
她渐渐地捏住书信,抿紧唇,严肃地说:“现在启程去隗府。”
......
今年年初,魏良云的登基仪式安排上日程了。
对此心有不甘的三皇女在二月份的时候,以魏良云血统不正的名号卷土重来。
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深知舆论的力量,懂得如何利用人心的善变和盲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她们需要在魏良云登基前,将血统不正这个名头死死的安在她头上。
魏良云知道后怒极反笑,真是不自量力的蝼蚁。
自己给她封地,却又来反咬一口。年则说的对,做事该斩草除根。
对于这种人,魏良云不会给予任何机会。她已经犯过两次错误,一次是放过她的养母父,一次是放过三皇女。她不会犯第三次错误。
魏良云大肆搜捕造谣人员,并且派人监视三皇女。
三皇女的谋士也是硬茬,成功鼓动三皇女一不做二不休的起兵反叛。
借由这次契机,年则把隗长赢的名字加入了出兵名单上。
长赢,意为夏天。
隗长赢,生于夏天,死于夏天。
最终,她没有像自己的名字那样,长长久久的赢着。
即使年则瞒了许久,再三月的时候,骠骑将军的死讯终于还是泄露了。
隗夫人在无边的悲痛中,身体似乎也失去了生命的活力,沉浸在疾病的阴影中。
但他一直苦苦支撑,直到今日。
隗长赢的死,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肉体虽在,但是精神已经四分五裂。
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们隗家,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满门忠烈之名,是徒有其表的荣光,是刻骨切肤的诅咒。
从此刻起,他用自己的死,割断了这场谎言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