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万千感慨,她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没有父皇与沈意玄的宠爱,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
更不是那北冥尊贵的一国之母;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更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靖州,一个对于清河而言,本是十分熟悉,如今却是陌生至极的地方。
因行程紧凑,无法立即置办田地。
在这靖州她一时间又没有住处,便只得将找个客栈,将就几日;清河亦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窘迫的一天。
往后几日里,因着要置办东西,倒也过得十分充足。
鉴于出宫时,所带的东西不多,银票亦有限。在有限条件下,清河找了一处介于闹市与静谧的房子。
屋前靠近繁华的街头;屋后有一片空地。
她想,往后若是手头紧了,有一块地在,总不会饿死人;再不济也可以自给自足。
她过习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许多事情确实是自己一个人无法完成的。
归来靖州那日,恰是从人牙子手下救下了一名嬷嬷。
她看那嬷嬷倒也老实本分,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索性将她留了下来,让她伺候着自己。
后来,又挑选了一名壮实英俊的男子,使其作为自己的护院。
她置买的屋子虽不算大,但多两个人吃饭,也是足够的。
再说了,倘若真让她一个人住在此处,夜里总会害怕的。
有嬷嬷与护院的陪同。便是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也有人同自己消遣消遣,不至于自己孤苦伶仃的。
说句不好听的,待她大限之日,也有人帮忙料理,不至于暴尸荒野。
人生苦短,自要懂得苦中作乐。往后她还打算用五分之一的银钱,置办一家商铺,想着卖些糕点。
这样也好打发下时间,做些自己喜欢之事,也是极好的。
一日。
清河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面生的姑姑,她被拦了下来。
那姑姑自称是裴行府上的人,今日是替裴大人传话来了:
“贵人留步,您是我家主上的故人,方才主上在揽月馆见到贵人,此番特派奴才前来请贵人过府一叙......
“敢问姑姑,家主为何人?”清河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心里瞬即警惕了起来。
不过见到她对自己这般礼重,也有几分官家的仪态,想来那人的地位颇高。
清河识得几个大官,但实在是猜不透摸不着;倒是越发有些好奇来者的身份。
“裴行,正是家主。”毫无遮掩,那姑姑稍微欠身,回答得干净利索。
“裴行,裴大人。”清河对此人的名字,倒是熟悉得很。
裴行,乃靖国尚书;这倒当真是故人呢。
“正是,贵人还记得我家主上,不过还请贵人慎言;如今世上再也没有裴大人,有的仅是裴家家主。”
姑姑十分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正如姑姑所言,此处亦没有什么贵人,站在你跟前的,也不过个一普通妇人罢了。”
“故人相邀,难免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又何苦这般徒增烦恼,往后便各自安好即可。”
清河婉言拒绝着。
“除了主上,府中还有一人,想见见贵人。”姑姑见她不愿随自己回去,便打起了哑谜。
“所谓何人?”清河不知,裴行府上还会有谁,想要见到自己。
“贵人,您看。”那姑姑从腰间取出一物,小心递过去给她。
“难道是.....”
清河看着那枚玉牌,上头刻了一个[昭]字。
“贵人,请随我一起回府罢。”姑姑轻微点头。
那枚玉牌,是沐昭的贴身信物。他,当真还活着?
清河原是半信半疑的,为了一探究竟,最终还是跟着那姑子去了裴府。
裴府。
整个府上,都笼罩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夹带着些许悲伤。
一路走进来,个个低头不语,甚少交流。
即便见到清河,府上的一众下人也只是毕恭毕敬地朝她略略施礼。
或许是裴行笃定自己过来,便也早早地侯在了院内。
“小人见过公主。”裴行依旧制朝她抱拳行礼。
“先生说笑了,那里还有什么公主啊。”清河忍不住自嘲笑道。
“公主此言差异,即便靖国不复存在,您也永远是我们心里的公主,数万万靖国百姓心目中的公主。”
裴行又是弯下了腰,一脸虔诚道。
“快些起来罢;先生节哀。”清河脸色亦随之凝重了起来。
清河放才看到有人一身白衣素缟,而这府上又是被一股无名的悲切笼罩着,想来是有人故去。
“公主,是王爷为王妃缟素清斋三年。”裴行见她误会了,便连忙解释道。
“原是如此,他果真还是从前那个贤亲王,与王妃之间这般情深。”清河感慨而言。
靖国多痴人,他们会为逝去之人,缟素清斋一年。
但是,皇叔竟替王妃守了三年;他们果真是夫妻情深。
贤亲王这样的好男子,世间少有。上无愧于君,下为百姓伸张正义,斩杀佞臣,对百姓有担当。
如今替王妃一守就是三年,也难怪他深得百姓爱戴,更是称他为八贤王。
此名号,他实乃当之无愧。
“嗯。”
裴行认同她的说法,随即附和道。
“清河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见见皇叔的,还请先生替我引路,感激不尽。”清河想起此次来此的目的。
“这下可好了,自打王妃殁了后,王爷便一直郁郁寡欢,如今有了公主的到来,王爷定会欢喜的。”
话锋一转。
“只是,还请公主见谅,今日是小人的自作主张,擅自请您来府上一续。”裴行同她赔礼道歉。
“无妨,即便先生不邀我过府,他日得知皇叔的在贵府,想必亦会有冒昧的那一日。”清河淡淡道。
她只想早些看看八皇叔。
“公主,请随我来。”裴行将人引入后院。
不知为何,分明是青天百日的,清河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不过,这种感觉,全在她见到八贤王后,莫名消失殆尽。
“清河见过八皇叔。”清河看着眼前略带沧桑老态之人,弯腰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