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台上的裴行,不难看出他眼中的笑意,也有锋芒,百姓的欢呼声这般高,他自然是欢喜的。
裴行大手一挥,主持着大家进行一种古老的仪式。
那是一种,程梨初从未见过的怪异的仪式。
这倒也怨不得她没有见识;只是她初来靖州,对此处风俗不甚了解罢了。
为了不在众人跟前露出破绽,便有模有样的学起大家的举动来。
程梨初只知道,他们是在替贤亲王祈祷。
后来,程梨初才知道,他们跳的是傩舞,那是靖州土上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病避疫、表示安庆的舞蹈。
程梨初一心都在清河身上。她不知道,这样的仪式还要进行多久。
她本就愿意掺进其中的,更没有像百姓那般迫切心思,眼下只想早些回去。
于是,程梨初趁着那大娘正聚精会神地跳着傩舞,无心管自己时,悄然离开神佛坛。
她再次折回街上时,被这街头上的陌生脸孔吸引了注意。
她从神佛坛走来的这一路上,只觉得有几个大胡子有些面善。
起初程梨初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巧合了。后来在转角处才发现,他们是正在来来回回巡查着。
他们虽是身着布衣,可走路的姿态与寻常百姓不同;几行人走起路来井然有序,好似受过训练般有模有样的。
她思考了一路,这才反应过来,那裴行方才所说的加强守备,原是这个意思。
\"阿姐,可是路上有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清河看着满怀心事的程梨初。
她初晓时便出了门;如今回来,已是明月高悬于天。
倘若只是沽绣品与抓药,断然不会耗上一日时间;想来的遇上了什么事。
“清河,你可了解贤亲王的为人?”程梨初不知为何,竟好奇起这贤亲王的为人来。
贤亲王,是先靖国皇室,而清河是前朝公主,与贤亲王是叔侄;想来她最是了解的。
“阿姐心中的贤亲王,是什么样的?”清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了他。
“百姓都说贤亲王是正义的化身,更是个一心替百姓着想的人。\"程梨初想起,靖州多处都打造有贤亲王的石像。
她也曾在街上最是繁华的交汇处,有一座亭子,那里面便是贤亲王手持黄金涧的石像。
听闻,那是百姓自发筹钱请人打造的。
程梨初想,这是得多受百姓敬重,才可以在这繁华中心塑起石像来。
清河微颔:\"嗯。\"
她不否认,贤亲王确实曾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像如今的靖州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绪,开荒田,兴水利,建学堂,百姓其乐融融,互相帮衬,更有其者,靖州年轻者人人懂得防卫之术,俨然有“小国”风范。\"
程梨初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心中的看法。
\"人心复杂,真假难辨。我该怎么告诉你,一个满口仁道德之下,藏着的却是心怀鬼胎,无耻卑鄙之徒,你才会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是。\"清河脸上带了几分讥笑。
“此话何意?”程梨初一脸疑惑。
瞧她这眼里有些微光,莫不是触碰到她的伤心之事?
“阿姐可记得,你是从何处将我救回来的?”清河回想起那天晚上。
沐昭亲自用箭指着自己时,他眼里迸发出来狠意,像是恨不得要将自己碎尸万段一般。
从沐昭设计揽月馆一事,她便觉得眼前人非得彼时人。
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力,就如沐昭他一心想要逐名夺利一般,谁都没错。
自己不过是拒绝了他的提议,却是遭到他的囚禁。
只是可笑,自己一心敬重的王叔,竟对自己也会有兵戎相向的这一天。
更没想到被亲人的背叛比困在北冥这几年的遭遇还要痛苦。
“裴府!”程梨初自是不会忘记,那日裴府走水,她一时好奇。
便想着过去一探究竟,却不曾想,刚过来就碰上了她。
是命里让她们二人再次相遇;这缘分一事,果真是妙不可言的。
清河思索再三,还是将这一切的始末全然告知她。
程梨初瞠目结舌,万万不敢相信:
“今日,裴大人还说那日在揽月馆,有北冥人刺杀靖州百姓,还牵连了贤亲王。如今贤亲王正卧床不起。”
“他们口中的刺客,当时的目标便是清河;但那一场刺杀行动,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罢了。”清河醍醐灌顶。
是啊,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倘若她在那一场莫须有的刺杀里死去,那叔父便不用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圈禁起来。
既除去了自己这个眼中钉;更可以嫁祸给北冥,故意挑起两地百姓的怨气;而叔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叔父的计划,并没有成功。是以,他以百姓为借口,向自己坦言,试图拉拢自己,但是被自己拒绝了。
清河拒绝叔父的结果,便是遭他圈禁,乃至想要亲手杀了自己。
原来叔父从一开始便不想放过自己。
“怎会这样。方才裴行还同大家说,会加强靖州的守备;我回来时便看到有许多做了乔装之人在街上巡查。”清河所说的一切,与程梨初所了解的全然相悖。
“此次我从裴府逃了出来,他们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若是留在此,只怕是会连累阿姐。”
清河只觉得,王叔所谓的加强防备,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把自己私下处决了。
倘若他们当真是为了加强防备,便应光明正大地着军装,将裴家军的威严展示出来,谅那些宵小之辈也不敢轻易冒犯。
若没有私心,又何须这般遮遮掩掩的。
“我似乎明白,你不愿意要这孩子的原因了;只是当真要走?”程梨初上前抚了抚她小腹。
“我不能连累阿姐。”清河点头示意。
至于孩子一事,她会仔细再考虑的。只是从前她便害了一次阿姐,这次,断断不能了。
“那你要去哪里安家?”程梨初问道;试问,这靖州那里还有她的家?
“阿姐莫担心,我在城东置办了一间屋子,那里人烟稀少,想来他们也不会知道的。”清河抿嘴;眼神四处游离,生怕被人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