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阳阁内,溶月从外回来,身上裹挟着外头的冷风,突如其来的寒意,让沈琉璃皱了皱眉。
“怎么这样急?阿吉惹你生气了?”
“才不是他。”
相处日久,溶月也摸透了沈琉璃的脾气,这些日子生病,她似乎变得越来越温柔了,眉眼间竟也渐渐有了笑意。
“那是谁?难不成是长风?”
她微微勾唇一笑,将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放下,摸了摸婢女的手。
“亏得大娘子这样用心。”
溶月瞥了一眼那半只没绣完的鸳鸯,心疼地看着她。
“是将军?”
她问的很轻,若非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恐怕很难听清楚。
“将军去了绿倚轩,到现在还没回来,之前他都是半夜就走,可今日,他是抱着那女人进门的。”
溶月心里不痛快,完全忘记照顾沈琉璃的感受。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哪里值得这样气恼。
快去换个衣裳吧,外头雨还大,夜头凉,可别生病了。”
“大娘子······”
“去吧。”
溶月还想多说几句,沈琉璃却摆手,听厌了。
她能怎么办呢?
他们从少时起就相识,早就是彼此认定的良人。
是她突然出现,占了人家的位置,换成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况且,自己嫁到这里,一半是父亲的逼迫,一半也是她自己首肯的。
她并不打算交付所有真情,因此,霍重山心里有没有旁人,当然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继续拾起针脚,却是戳破了手指,一抹殷红点在了鸳鸯的背上,红的有些刺目。
另一边,绿倚轩门口,长风正迎着风,将手里不大不小的宫灯挂上门檐上凸起的一角。
“长风侍卫,雨太大了,进去吧,没有灯也不要紧,我手里有。”
芷兮从外回来,刚刚换上干净的衣物。
见门口有人影闪动,随手拿了把伞过来瞧,却见长风正踮起脚,将一件做工精美的宫灯挂在上头。
“你看,好看吧。”
芷兮抬眼,见到红木宫灯内,微微亮起的烛火,照在眼前的人身上,周围遍布着温柔的光晕。
她这才想起,有一次走得太急,门口又暗,被他吓了一跳,他便说要来修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还记着。
“是,很好看。”
她从伞下抬头,眼睛亮亮的。
长风看着她,一时忘了眨眼。
“外头冷~你回去吧。”
随口的话,说的却有些勉强。
“那我把伞留给你。”
他接了伞,指尖不小心滑过姑娘的手背,冰凉的触感,仿佛整颗心都颤了颤。
芷兮倒是冷静,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搭在额前挡雨,跑进了院内,在屋门口等了一会儿,便乖乖回去后头了。
长风看着消失在暗中的人影,依旧能感受到胸口热烈的跳动。
伞上似乎还有独属于她的温度,身后的宫灯正随着风轻轻摆动。
屋外一片寂静,屋内的沐莹雪,却感觉游走在生死边缘。
“为何要骗我?”
他已将她放倒在床上,双手支在她的两侧,将其扣在身下。
方才的热烈,似乎将一直暗藏在彼此心间的秘密彻底点燃,尽管这秘密,都是他以为的,并非真实存在的。
胸口的火烧的越旺,霍重山的头脑就越清醒。
他见到了她的抗拒,见到了她眼底难以掩藏的恨意,她要为另外一个男人,而拒绝他。
她躺在他的怀里,却在想别的男人。
“霍重山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我问你,你心里是否有我?”
这问题让沐莹雪近乎绝望。
他们之间,隔着沐家几十条人命,包括她的父母。
那是他利用她的结果。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却似乎是恳求般地,祈求着她的爱意,问她是否在意他。
“嗯······”
她点着头,眼泪却一滴一滴坠入他的指尖。
她心里怎会没有他,上一世,她为他忍屈受辱,耗尽心力,最后却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而他却将她弃之如敝履,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
若心中无他,她又怎会甘愿忍受煎熬,与他周旋至此。
这一刻,他看不懂她。
“可你同样,也在担心他,是吗?”
他的怀疑像是一根刺,将他的心搜刮得面目全非。
她没有说话,竟是闭着眼,任由眼泪浸湿头发。
“好,很好。”
冰凉的唇游走在面颊之上,最后侵入她的唇角,夺走她的呼吸。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巨浪之上,她很快就会在滔天的恨意里,迷失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
大手从肩上滑过,一路而下,她抬手抵抗,却反被人将双手扣押在头顶。
身上的衣物七零八落,敞开的胸口上,那抹惹人的白,吸引了他的目光。
窗外雨声不绝,沐莹雪的心凉到谷底。
“霍重山,我求你,放了我吧。”
软糯糯的话,撞在他的耳侧,却成了勾人魂魄般的低吟。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手软的意思,反而是更加肆虐的倾压。
“霍重山,别让我恨你。”
她咬牙切齿,双唇发紫,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那你方才做的那些,是为了什么?”
霍重山意识到,自己猜测的没错,她一直在骗他。
表面上装出在意他的样子,可心底从未将心放在他身上。
胸口涌起的醋意,让他恨不得将身下的人啃食殆尽。
他迅速拨开自己的衣物,指尖挑开她半敞的衣襟,抓起她的腰带,扬手一挥,将整个身子埋了进去······
“我求你了······”
她无力地用手推他附在肩颈处的头,泣不成声。
他顺着她的泪痕,从颈边一路吻去,找到她泪水的出处,轻抚着她的眼。
可是,她就那么冷冷地望着他。
没有温热,没有感情,像是待死的羔羊,看着撕咬自己身心的猎豹。
寒意从她的眼里弥漫,顺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侵入他的肺腑,将他冻得浑身僵硬,连带着周身的血液,将所有温热禁锢在体内。
“为什么?沐莹雪,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她缓缓转过头,竟懒得与他争辩。
他愤然起身,离开她的床榻,在床前暴走。
“可能是命吧,霍重山,我们都要认命的。”她空空地望着床上还在轻晃的帷幔,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提醒自己。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认命?你是我的人,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他果然只是为了占有欲,沐莹雪心里忽然不那么难受了。
若他当真如此在意,便不会有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一遭。
有时候,人很容易被自己蒙蔽,会把自私的人性,冠上爱情的名义,会把内心的本能渴望,错认成爱意汹涌的证明。
他背着身子站立良久,忽然冷哼一声。
“忘了告诉你,他回不来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屋门被他狠命甩开,撞出剧烈的声响。
天边一声炸雷,准确无疑冲进屋内,席卷着寒意,驱散了所有的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