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雪阳阁内,沈琉璃半扶着身子,轻轻拨弄着眼前的烛火,灯芯一跳,她脸上的光就会闪一下。
抱着的被角颜色透亮,令她忽然想起那日,他在浴桶前,低头抱着自己时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出门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她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将头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才滚回去仰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
“将军······”
“滚······”
一声呵斥令她不由得一阵心惊。
她赶忙坐起,看着雷电将人影印在窗上,不住地移动。
随后,雷声响起的那一瞬,屋门被人用力撞开,门前用来挡风的钮扣,‘砰’的一下飞远,站在她眼前的,是衣衫凌乱,双目充血,亟待找人安慰的男人。
“将军······”
她收起被角,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退缩了一下。
只这一下,再一次刺痛了霍重山。
他不由分说,冲进来,一把揽过她的后颈,丝毫不顾及她颤抖着的双肩,低头就要将她啃食殆尽。
“别······”
在他的唇将要落下的瞬间,沈琉璃下意识地用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低声恳求。
“你说什么?”
他双目通红,身上的寒意让人胆寒,钳住她双臂的手,又硬又死,似乎恨不得将其生生折断方肯罢休。
她望着他痛苦的双眸,终究心软,忍不住伸手扶开他紧皱的眉头。
额间的冰凉传送至胸口,霍重山心里微微一动,却也只在刹那过后,被满腔的怒意蒸发干净。
她知道,他是在别处生了气。
也看出他是从别的女人身上爬回来的。
她想让他滚,可空荡荡的心里,却积攒不起应有的那份恨意。
溶月关上的房门,风声一停,她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她鼓起所有力气,直起腰身,想要去触碰那红肿的双唇,哪怕上头还留着旁人的痕迹,哪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从无半分爱意。
可他一伸手,就钳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自己要的。”
他的话冰冷刺骨,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唇印落在颈窝,挑起她所有的欲念,却不曾抚慰她的心。
迫不及待撕扯开的衣物,游走在身上的那双大手,处处透露出他的粗鲁和暴虐。
他分明是带着满身的戾气,想利用她,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泄愤而已。
可他却说这是她自己要的。
身上的疼痛,不及羞辱过后,所带来的万分之一的痛楚。
她从小就知道父亲是个禽兽,知道女子落在他手里,没一个能逃得过,她的生母之所以怀上她,就是被父亲如此折磨。
她痛恨过母亲为何还要怀上她,却偏偏,自己也遇上了同样的男人。
有好几次,她试着逃出他的禁锢,可换来的却是更狠厉的教训。
她的痛苦,从心底蔓延而上,化作泪珠,哭湿了枕头。
“求你,放过我吧。”
最后,身后的人稍微动了一下,她便沙哑着声音,如此哀求,将身子挪远了一些。
“别怕,安心睡。”
他为她掖上被角,将她捂得紧紧的,听起来,声音的确是平静了许多。
她刚要回身贴在他的怀里,他却拉起一旁的被子,独身睡去。
沉默之中,她昏昏欲睡,忘记了羞辱。
隔日,霍重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好不容易拖起快要散架的身子,脚上的伤似乎更严重了。
肿了一圈不说,一碰地就钻心地疼。
溶月抬眼,沈琉璃才见到她两只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
“我没事······”
她面色苍白,因为没有睡好,整个人像是皱起来的废纸,没有了一丝抚平的气息。
她没有问起他。
只是见到阿吉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挽了一下碎发,将衣襟往上提了下,盖住青紫色的齿痕,并不看他。
可她并不知道,白皙的手臂上,留着更加触目的伤处。
绿倚轩内,芷兮欲言又止,沐莹雪猜出几分,却并不放在心上。
这日,沐莹雪终于见到了华生。
春兰不在后,他整日跟着院内的师傅们干些粗重的活,没怎么停歇,许是得知霍重山生了气,怕院内有什么不太平,这才来到沐莹雪跟前 ,还带了两只可爱的虎头凳来。
手巧真是好,若是前世华生没有被一箭射死,沐莹雪恐怕会让柔甲跟着他学做木匠了。
想起前世,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日的霍重山。
她本来没有打算那么气他的,但在内心深处,她又希望能早点让霍重山死心,这样即便日后她跑了,也不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曾几何时,她也认真地想过要不要与他同归于尽,但最后还是觉得不值。
况且弟弟还不知流落在哪个街头,她不敢这么快就放弃。
唯一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对祁唯安起了杀心,不知是否会真的伤及他的性命。
若祁唯安真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冤了,早知道当初在街上遇见他,就告诉他防备着些了。
她这几日喜欢上了抄写佛经,她只顾着低头去写,那些念头会自己跑过来,然后又自己溜走。
但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地方,留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像是腐烂发臭的泔水,连最难控制的思绪,都在一直绕着它飞。
······
军营里,所有军官都刷红了脸,站在大太阳下,望着眼前的人。
霍重山一声令下,将军们都要出来操练,全军上下,哀声一片。
“将军······”
长风刚要上前,就被霍重山怒瞪回去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操练,不仅要持续,还要持续五天之久,接到命令的将领们都在爆粗口,却没有一个敢说不的。
“前线的战士们都在舍身忘死,你们也不可懈怠,养病千日,用兵一时,谁若不愿,可到大营亲自与我商议。”
军令如山,谁敢违逆此等重令,自然是全军上下,严阵以待,以备霍重山检阅。
夜里,营帐里,灯还未灭,长风被野地里的蚊子咬的安坐不住,见霍重山气定神闲地在灯下看起兵书,嘟囔道:“将军,咱们真不回去啊?你就不怕沐娘子担心?”
霍重山默不作声,长风拍干净手上的蚊虫,抬头一看,却见他正冷冷盯着自己。
“属下知道了。”
长风见说错了话,赶忙溜了。
她会担心吗?
他放下书,将手枕在脑后,本来想理清思绪,想一想沐莹雪为何会变成这样,可脑海里忽然蹦出沈琉璃哀求似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下一秒,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他脸上,是他自己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