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雪昏昏沉沉睡了一夜,醒来时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迷蒙地扶着脑袋想了片刻,才想起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尴尬境地。
刚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屋外似乎有动静。
这里是间偏殿,屋旁是道狭缝,墙角种着几棵海棠树,若是前院有动静,声音会撞击在壁上,然后再回弹过来。
沐莹雪怀疑过李承泽如此安排的用意,可也没有发现过什么端倪。
她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心里猛然一动,巾帕重新掉进了盆里,水花溅得她满身都是。
是逃,还是留下?
她有些难以抉择。
“是将军。”
芷兮也听到了。
霍重山站在阶前,神色如常,一身宽袖墨色长衫,淡雅别致,远远看去,身姿挺拔,卓然而立,不由得令人心中一颤,寒意遍布全身。
“我家娘子贪玩,叨扰王爷多时,还请王爷行个方便,放我娘子归家。”
“霍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从未见过什么霍家娘子。
不过前几日,我偶然捡到一对无家可归的姑娘,生起怜悯之意,收留她们在此住了几日。
霍将军说的,难道是她们?”
霍重山冷着脸,不明白这康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与不是,王爷送出来一瞧便知。”
李承泽站在阶上,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忽而笑将起来。
“霍将军这是在命令本王?”
眉眼间,已透出一丝威胁和不满,霍重山眼眸微动,心里觉得不可思议,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王爷误会了,在下不敢。”
“不敢?可本王怎么觉得,霍将军今日来势汹汹,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难道你进别人的府院,也带这么多人吗?
还是霍将军以为,我这王爷只是个空架子,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霍重山默然,可他更在意的是,他为何会这般护着沐莹雪。
“恕在下冒昧,长风,带着人出去。”
院内很快只剩下他一人。
李承泽看着,悄然间又换了一副表情。
“既然来了,那便是客,霍将军请。”
霍重山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无比陌生。
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沐莹雪和他都被人利用了,接下来的事,才是李承泽的真实目的。
沐莹雪想溜过去偷听,却被人制止:“王爷吩咐,不许有人打扰,沐娘子请回。”
她又躲到屋后,想让芷兮去屋顶瞧一瞧,还是被人劝退。
这两人究竟在密谋什么?
今日李承泽如此下霍重山的脸面,显然像是在为丹娘此前的遭遇进行报复。
他不会真是为了丹娘的事,隐忍到今日吧。
不对,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那是为了什么?
不过无论是何目的,他都不会得逞。
此时的霍重山,应该恨不得将她捏碎在股掌之中,一定不会为了她而甘愿被人威胁。
思来想去,沐莹雪打定主意,想让芷兮带她走。
“虽然很危险,但他们不会真的伤到我们,你怕吗?”
“有娘子在,婢子不怕。”
芷兮将一对丫鬟引进门内打晕,二人换上衣物,低头走向后院,没有任何风波,从角门溜走。
看来这康王,信心十足,是认定她不会逃了。
可狡兔还有三窟,沐莹雪还是个狐狸,哪里会乖乖束手就擒。
······
霍重山打量着堂内简易古朴的陈设,难免意外。
“康王殿下竟不是外间所言那般,喜奢华迷醉之物,今日在下鲁莽,还望王爷不要介怀。”
二人客气了好一会儿,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对方引他来,显然是有别的事,既然他不急,霍重山也不愿先低头。
可这康王皮皮赖赖,抓住一个话头就不放,仅是介绍一件瓷器,就用了半刻钟左右。
若不是沐莹雪还在里面,霍重山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王爷。”
霍重山还是没耐住性子,率先投降。
“若是有事,尽可直言吩咐。”
“霍将军误会了,我一个闲散之人,哪里有什么事要吩咐。”
“那在下现在可否带内人回去?”
李承泽回望一眼,有些意外,调侃道:“内人?看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重要。”
“她跟你说过什么?”
霍重山猛然站起,竟一时失了分寸,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将军急了。”
霍重山气得跳脚,人家却只是在笑。
“王爷竟要如此戏弄于我?”
语气冷了下来,李承泽也收住了笑。
“我让人去叫便是,将军怎么还当真了。”
霍重山拱手,出了殿门,站在阶上,面对着那人离开的地方。
他心急如焚,这康王殿下近似疯魔,看起来像是滩烂泥,可却总让人看不明了。
霍重山见过这么多虚与委蛇的官场之人,可谁也不曾像李承泽这般城府深厚。
况且他可是宜春楼的常客,对男女之事,向来信手拈来。
而那宜春楼的丹娘,谁都知道是李承泽的人,却是被父亲借着他的名义,拐回了家里。
虽然没有闹将起来,可这李承泽不可能不知道。
沐莹雪若是真落到他手里,他若借机报复,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爷,人,人不见了······”
“光天化日,怎么会不见,不是让你们都看紧了吗?”
李承泽说完,抬眼看着霍重山。
只见他双眸闪过一抹寒光,紧咬住牙,冷冷瞪着他。
尽管李承泽早有准备,却也被这寒意怔了一下。
“康王殿下戏弄起人,真是一把好手,就是不知,是否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霍重山再也抵挡不住被嘲弄的恨意,任他是个王爷,也不该如此不拿人当回事。
“霍重山,你敢如此以下犯上?”
“王爷若觉得不满,大可去圣上面前状告于我。
沐莹雪是我的人,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康王府,如今又突然消失,此事若是说出去,你觉得圣上是信我寻人心切,还是信你愚弄他人之妇,将其关在后院,欲行不轨之事?”
“你,你······”
“告辞。”
见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霍重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院内终于恢复寂静,李承泽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笑。
“真走了?”
“走了。”
“放心吧,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