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样是否太大胆了些,若有不慎,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沐莹雪快步往前走,她们换上了家丁的衣物,佝偻着背,脸上抹着特殊的药粉,看起来又黑又挫,急忙跟在一群搬运盆花的一行人身后,堂而皇之进了霍府。
兵行险招,霍重山逼人太甚,不得不为。
沐莹雪打定主意,等拿到东西,就去丹娘那里打听祁唯安的所在,然后暂时离城去找他。
一来暂避这些凹糟事,霍重山和李承泽也都能消停点。
二来可以赶在祁唯安临死之前,问清楚弟弟去了哪里。
但在此之前,她要拿回那本医书。
连霍重山都觉得重要,看来这东西并不是谁都能得的。
倘若有幸,来年发病之前,她就能找到解药,沐家才会有希望。
霍重山绝对不会想到,她会大摇大摆自己回来。
越危险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沐莹雪手心微微出汗,心中忐忑。
“你们两个,把这个送到大夫人院里。”
还不等人家吩咐,沐莹雪率先抱起一盆水仙。
“也行,你把这送去将军的寝屋听竹阁。”
“哎哎,好嘞。”
沐莹雪点头哈腰,芷兮没能立马反应过来,被支去大夫人院里,沐莹雪眨眨眼,表示施行第二套计划,自谋生路,事后汇合。
府里的侍卫们都被带去了康王府,这给沐莹雪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等到同行的小哥放下盆栽,准备要走,沐莹雪故意在阶前跌了一跤。
“你先走,我得缓一缓。”
“走个路还能跌,跟个娘儿们似的。”
那人骂了一句,晃晃悠悠走远了。
沐莹雪赶忙回转身子,悄无声息进了内里。
这里本是书房,前世的沐莹雪一直住在这里,熟悉的很。
在柜底摸了三两下,她摸出一张硬纸。
拿出来一看,竟是自己原来的籍契,她赶忙塞进胸前。
案桌的右后侧放着一摞字书,她胡乱了翻了一遍,最上面的两卷不小心滚落下来,她屏气凝神,赶忙拾起,书卷半开,里面隐隐透出一幅画。
似是个女子。
她顿了一下,将要放回,却又抽出来一个打开。
画上女子蹙眉相看,双手叉腰,嘴角却微扬。
谁会把女子画成这副模样。
她嗤笑一声,打开另外一个。
这一个倒是有点意境在,女子一只手抚水,水波荡漾,她却转过来笑。
沐莹雪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要不是怕引起怀疑,她有心把这里也烧干净了。
丢下那东西,她跪在地上,看那案桌底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会是放在床底下了吧。
她气冲冲过去,把被褥翻的乱七八糟,床上床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心里的急切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既然来了,绝对不能空手回去。
她观察了一圈,终于发现屋角的长柜上似乎还有个盒子。
心里生起一丝希望,她小心将底下的木椅搬过去,扫了眼屋外,没发现什么异常,赶忙爬上去。
奈何她手脚确有些短,怎么都够不到。
她只能将椅子背对着门放着,这一下总算够到了。
可当她打开木盒的一瞬间,屋门被人推开,低沉的嗓音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一颗心梗在那里,她缓缓转头,忘记了呼吸。
“回自己家,何须如此慌张。”
霍重山扬起嘴角微笑。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小狐狸就喜欢玩灯下黑。
臭男人,对付她的时候倒是机灵的很,偷了人家东西,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死就死吧。
沐莹雪心中寒凉,将要转身,奈何木椅的扶手太滑,一不小心栽了下来。
她紧闭双目,就等着和地面来个贴面吻,大不了毁个容,说不定还能逃脱霍重山的束缚。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睁开眼,竟是躺在了霍重山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回来的。”
沐莹雪挣扎,抬眼却有些讶异,他笑的很勉强,额上似乎布满一层薄汗。
她想起来,他还有伤。
视线往下移,淋漓的鲜血透过锦布,才一会儿的功夫,浸湿了大片衣裳。
“你······”
沐莹雪看着自己手心沾满的殷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别走了,好不好?”
他眉心一皱,恳求似地看着她。
沐莹雪推开他放在肩上的手,挣脱着站远。
他被扯到伤口,不得已捂住胸口。
“霍重山,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她声音冷硬,有些颤抖,紧握成拳的双手,指甲深深地陷进肉缝里。
“莹雪,别这样对我。”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哀求的神色,明明不是这样的,霍重山不是这样的人。
难道这就是人世间所说的报应?
上一世是她被他所伤,这一世,便是他来还债。
“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何还要这般,留下来不好吗,陪在我身边,难道真的就那么难吗?
还是你心里早有他人,你打定主意要去找他,对吗?”
“你错了,从你害死我父兄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我心里早就没有你了。”
“你说谎,若真如此,你为何还留着这个。”
他慌忙从怀里抽出那把木簪,上头还挂着他的血。
沐莹雪伸手拿过,双眼噙满泪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当着他的面,亲手将那纤细的簪挺生生折断。
“这样,可以了吗?
霍重山,放了我吧,我不恨你了。”
霍重山只觉得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心口的怒气将鲜血烫得滚热,四肢却是变得越来越僵硬。
他疯了一样扑过来,钳住她的双臂,死死握住。
“不恨?为什么不恨?你不记得是我害死了你父兄吗?
你应该留在我身边,继续折磨我,哪怕是用刀舔舐我的肺腑。
你应该给他们报仇,为什么要原谅?我不需要你原谅。”
他只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恨,只要是她给的东西,他可以照单全收。
沐莹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一遍遍撞击着她的心口。
正要破壁而出,准备将她溺死在心里的那片海里。
她看着眼前渐入疯魔的人,终于忍不住,坠下两滴泪,泪汪汪地看着他。
“你还不明白吗?我心已死,你我之间,若再牵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这样吗?
霍重山,到此为止吧。
你也未必像你想象中那么非我不可,你只是厌恶被人欺骗,你只是想报复我。”
她的话犹如无形利剑,刺穿他的胸膛。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撼动她的决定,她似乎一夜之间,就获得了与他对峙的力量。
她为何如此硬气?为何能将他的心践踏得如此彻底?
为何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抹杀他所有的爱意。
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