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湖边的长亭中,柳江玉和秋蔓早已等候多时,谢莞情到来在桌边坐下,端起盏茶喝的心不在焉。
满心想的都是,皇后宫里的酒壶怎么到了冷宫,还用来装了汤药,若是林清有心关照裴昭,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那么这暗中送药之人,又会是谁,与椒房殿又是什么关系?
柳江玉见状温温一笑,问道:“冷宫那位还好么?”
谢莞情没提酒壶的事,点点头,“裴氏看来对陛下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闲话家常里,从没提过再复宠的意思。”
柳江玉听了心下一松。
她这几日间一直想对裴昭动手,奈何皇后的人把持着冷宫,竟寻不到半点机会,现在看裴昭已经颓然懈怠,不足为惧,自己便可先将她放到一边,腾出手来对付林清。
正想再好言相劝谢莞情到自己这边,就听对方先开口道:“那日贤妃娘娘提起皇后行为不端,风光只是一时的,不知可否给莞情细细一讲?”
闻言,柳江玉和秋蔓对视一眼,皆露出会心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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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裴昭送走了谢莞情,又将剩下的包子肉汤吃完,下午时间还将自己院子里几间屋子打扫干净,才得空在床上躺着小憩。
她从前在相府就是个女婢,什么杂活累活都做过,所以照顾自己这些日子,倒也不觉多辛苦。
只是到底近一年让人伺候惯了,身子容易乏累,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天黑。
一阵凉风吹进来,裴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睁开眼就见一朦朦胧胧身影坐在床边,正瞧着她笑的疏朗肆意。
“你,你怎么来了!”
裴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险些撞进男子怀里,萧峥轻声一笑,将她扶正,“又不是第一回了,我怎么不能来。”
裴昭忙将人推开,手抚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从前没人知道你在燕京,现在你应召入京,若是被人发现一丝痕迹,我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萧峥听着直皱眉,但语气依旧带笑,“看在我帮你治好病的份上,你就别唠叨我了。宫里的宴席太过无聊,我就溜出来了,许是走顺路了,逛着逛着就到你这,想来看看你病好全了没,我好心一片,你可别赶我走。”
裴昭听着吓得脸都白了。
宫中若是设宴,他必然是主宾,就这样离席来冷宫,不知会被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
她不敢细想,推着萧峥就往屋外赶,却被男子反手按在了床上,四目相对间,萧峥笑的越发邪魅,“真是个白眼狼。”
裴昭没好气道:“都要娶王妃的人了,燕王也该收收心性了。”
萧峥闻言眼神暗了一瞬,又骤然焕发生机,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的不怀好意,“你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裴昭无奈,差点被他气笑,“燕王纳王妃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萧峥便有些悻悻然,“昨日赐婚我并没应,皇兄便想着今日设宴,让那沈家小姐来见上一面,若双方都有意,就可择日完婚,我觉那沈玉瑶无趣就提前离席了。”
裴昭心里意外了下,他没应下赐婚,这事谢莞情倒没有同她讲。
又觉面前之人简直胆大妄为,与沈大小姐相见的宴席,他也敢跑到自己这来。想到几日前他照顾自己,二人难免举止亲密了些,心里更加惴惴不安,生怕被人捉了这暧昧过头的关系。
萧峥却是执意要将胆大妄为贯彻到底,一把拽起她的手,就往屋外走。
“做什么?” 裴昭大惊。
“带你去个地方。”
萧峥说完,裴昭就觉腰被揽着带进对方怀里,然后整个人跟着几下跃起落下,就到了冷宫墙外。
裴昭站稳,心知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
气急的同时,又有几分侥幸,萧峥能那么多日潜入冷宫,可见轻功极好,若没十足的把握,怎么敢把自己弄出来,他难道不要命了么。
这样安慰着自己,竟隐隐生出几分对危险刺激的暗暗期待。
她在冷宫,实在是闷太久了。
便决定干脆由了萧峥去,直言问:“就这么?有什么好逛的。”
似是看懂了她眼底对危险的期待神色,萧峥投来刮目相看的眼神,笑答:“到了就知道。”
说着拉起她的手,沿着前方小路走去,裴昭也没拒绝,就由他牵着走。
二人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小池边,四周都是假山修竹,僻静茂密,映着月光,池水银亮亮的仿若玉盘,倒是个不宜被人发现的好地方。
裴昭甩开萧峥,扶着假山坐在池边,“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说着手在池水里轻轻一划,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将二人的影子拨碎。
本是少女贪玩的心性,萧峥却将她的手一把拍开,反问:“你知道这冷宫外的小池子,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连盏灯都不点?”
裴昭摇头。
萧峥回答:“听闻死在这里的人,不下十个,是个不祥之地。”
话音未落,裴昭啊一声尖叫出来,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把自己带到这么个鬼地方,还以为是借着月色看风景呢。
萧峥笑着示意她噤声,“我在相府认识你那年,恰巧得了个漂亮女婢,与我一般大的年纪,乖巧又爱笑,两人玩闹的过了,有天她问我,要不要一个通房女婢。”
裴昭听得微微惊讶。
不要说萧峥这样的身份,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到了年纪都会有通房丫鬟帮学习房事,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由个女子主动提出,却需要几分胆量和脸皮。
“然后呢?” 裴昭好奇起来。
萧峥接着讲了下去,“那时我虽顽劣,但被母后看得紧,每天只能泡在武房书舍,对她说的通房实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应了下来。
没想到这话当天传到母后耳朵里,那晚上,那女婢就被扔进了这里,说她勾引皇子,教坏了我。
我难过了好几日,日日来这给她烧纸,年少不懂事,又因宫里人常说母后最是狠厉,便想着定要纳个通房气气她,这话我只在心里说,母后不知道,但看我越发顽劣也觉头痛不已,就把我送出了宫企图眼不见心不烦。”
裴昭听到这,稍微明白了些,问道:“然后就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