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实在是有些冷,落雪后背生出一丝凉意,这凉意好似让她清醒了些。她本想推开一些,却被阮玉紧握住了手。
阮玉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他说着话,嘴唇一张一合。落雪看着他迷人的眼眸心跳的厉害,想要将视线移开却如何都不能够。阮玉睫毛下带着点点潮气,月光明亮,他那双黑曜般的双眸中映射着落雪的身影。
一旁小北哼哼两声后换了姿势继续睡着。落雪见他样子滑稽便抿唇轻笑了声然后从阮玉怀里起身。
阮玉眉间微动,忽然问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怔了一下,但见阮玉视线缓缓看向灵山的方向时便已明白。
“你想知道?”。
“想听你说”。
她浅叹一声接着道:“他是月华宫世尊,斩妖除魔,维护着三界安宁。说来也是缘分,十多年前我和他初次相遇也是在城中的那间义庄里”。
话到此处,她又坐回到阮玉身旁,说起和云遥的那次见面。
“我一出生就被人遗弃在山下的那片林中,是师父和师兄将我带回到了冷泽院。那个时候我还不像现在,只是在没有月色之时才会变成白骨。师父怕我天生异样会招致灾祸,便从来不让我下山。
那次是趁着师父闭关我求了师兄悄悄下山的。只是入城不久,我就被歹人胁迫至义庄,也就是在那里,云遥救了我”。
阮玉接了句:“所以你去灵山,是因为他救了你?”。
“不!是因为师父遗愿。那时井栏砂的结界消散,妖魔开始烦扰,师父怕我被妖魔所惑,临终前让我去灵山修炼。他说有灵山仙泽保护,妖魔断不会扰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体内竟是魅魄”。
听她说完这些,阮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揪心难受,但是想到她喜欢的人是云遥,心里又不禁酸涩起来:“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落雪冷笑一声:“这世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牵动他的心。他对我的那般好,我现在才知道他是怕我回到凡间,再不能牵制我体内的魅魄”。
她的视线从灵山的方向落回到那棵梨树上,眼底尽是失落和对太虚的思念。
就在不远处,紫陌露出半个身子,她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自从她回到冷泽院后,就一直暗中跟着落雪,只为了找到机会完成她和流沙设下的计谋。
“落雪竟然对云遥动了情。看样子她和师兄是成不了亲了,如此岂不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得另想个办法……”。她暗中这般想着,正欲转身时瞧见自己对面有一身影掠过,好似无为。
无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她跟了过去。
“师兄……”。
月光洁白将她的身影投射在门扇上,无为躺在床上发着呆:“在你心里,他果真比我重要”。
“我知道你没睡,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无为从她的敲门声中回过神来,稍许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紫陌道:“睡不着,有些话我想跟师兄说”。
无为虚掩了门,紫陌顺势坐下。他问:“什么事?”。
紫陌没有直接说明,先问了自己心中疑惑:“师兄刚才可在院中?”。她知道无为从来不会说谎,无为也果真没有回避,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紫陌接着道:“阮玉和云遥长的真是相似,落雪师姐触景生情也是难免……”。
还不待她说完,无为眉间轻蹙接了话去:“紫陌,你变了”。无为看着她如今谈吐分析利弊的模样,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安静沉稳,不善言辞,胆小的师妹了。
“变了吗?……是不是因为我的脸……”。
她显然没有明白无为话中的意思,她只以为是自己如今恐怖的模样让无为感到不适。
无为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以来,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也吃了不少苦吧”。
她笑了笑:“虽是苦了些,但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悬逸感到有人妄动三界气运便匆匆赶回府中,却发现偷看运册的人竟然是捣药。他看了眼门口,自家小童被施了法昏睡过去。
他心中恼怒来到书案前:“你私自跑到冷泽院去我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又来偷看运册,这可是犯了天规的!”。
捣药突闻声响便想离开,可身子似是被人缚住手脚顿时动弹不得。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悬逸走来。
但见悬逸一脸严肃,她心下发虚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我没去冷泽院”。
“还敢否认!若不是你,那些东西难不成是自己长了腿从月华宫跑过去的?”。
听到他话中怒火渐增,捣药也不敢再说。
悬逸没有继续说她偷看运册之事,而又提到了她偷去冷泽院:“你偷去井栏砂扰乱了凡间气运,按照天规可是要被打回原形重修苦炼的”。
一听到自己要重修苦练,捣药身子瞬间瘫软,只是她被悬逸施了法定在原地,这才没有立刻倒地。
“神君饶命!可不要将我打回原形!”,她苦苦哀求,几欲哭了出来:“我只是关心尊上怕他在凡间受苦!”。
见她如此委屈模样,悬逸嘴角不由地一牵。他虽生气,但刚才要将捣药打回原形的话不过是想警醒她,好让她长个记性。
“好了,看在你没有惹出什么事端,我就饶你一回”。说话间他将捣药身上的仙术解除。
捣药重获自由,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神君!”。
见悬逸脸上没了怒气,她大着胆子问道:尊上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月华宫?”。
“劫数尽了,尊上自然就会回来”。
捣药低眉一思心中疑惑,咬了咬唇又忍不住问:“我刚才看运册上所写,尊上此番下凡是叫阮玉。他……可是太子殿下?”。
她果然是聪明的,不过悬逸只接了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离开。
捣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皱了眉头:“不必故弄玄虚,我知道尊上就是太子殿下!”。
回到冷泽院内,紫陌还在想着如何能从落雪体内得到魅魄。
“我已经回来多日,可是落雪和师兄的婚事眼看不成。若再拖下去,流沙定会来找我的麻烦。到那个时候,我可是再没有办法解脱!”。
她独自站在树下来来回回踱步,心里想着事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此时小北停了手中扫把,叉腰呵道:“丑姑娘,你这来来回回地走,让我如何打扫!这刚收拾好的又被你踩乱了”。
她听到小北说自己丑,心里不免生气,奈何她又不能在此时发作,只能紧攥拳头。顺着小北话音,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枯枝败叶已经凌乱一摊。
她假装为难:“真是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小北却对她没有好气:“瞧你年纪不大,怎么看着总是心事重重,莫非是想做什么坏事打不定主意?”。
紫陌眼底忽现狠辣:“是在说我?”。
“这院中除了你就是我,当然是和你说了,不然是和空气说吗?”。小北个头不过和手中的扫把差不多高,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要扎心。
很快,紫陌来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收起眼底的阴狠,拍了拍他的脑袋:“倒是看着比我还年纪小,说话怎么比师父还严肃?”。
“老夫年纪小?我……”。
他欲要反驳,低头再看自己确是个小孩儿身躯,也无法辩解:“算了,不跟你说”。他嘟囔了几句不再理会,又自顾打扫起院落来。
紫陌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忽然想到:“我和流沙商量,原本是决定在落雪和无为二人大婚之时,由我牵制无为,流沙变换成无为模样,洞房之时杀了落雪,取走魅魄。
眼下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无为成亲。……事出有变,不得不换个法子。只是师父和师兄那里我还可以应对,阮玉却总在她身旁,我不得不顾及”。
想到此处她又看向小北,心生一计:“若是能将阮玉骗开,倒还有机会”。
于是夜深之后,她回到清风楼和流沙再次商议此事。
“怎么样,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面对流沙的询问,紫陌稍显迟疑:“师姐没有答应,他们恐不能成亲”。
“你说什么?!”,流沙眼底瞬间流露杀意,她步步紧逼将紫陌逼至墙角。
紫陌浑身颤抖,不敢再说一句。流沙掐住她的脖颈,嘴角抽搐,愤愤说道:“你骗我?!别以为你化了鼓虫,我就没有办法。凭你这点法力与我为敌,只能是以卵击石!”。
紫陌眼底惶恐,求饶道:“不!别杀我!”。
“要让你知道与我为敌的下场!”。流沙的手紧缩了一下,就听到紫陌脖颈要被捏碎的声音。
危急之时,紫陌嘴里挤出两个字:“……阮……玉”,可惜话未说完,她双眼一翻,没了呼吸。
流沙听得,忽皱了眉头将手松开。
等一炷香之后,紫陌从昏迷中醒来。她看着流沙的背影慢慢爬起身来,声音颤抖道:“阮玉就是云遥”。
流沙紧皱眉头,看向窗外:“果真如此!只要有他在,想要从落雪身上得到魅魄就会更难”。
紫陌缓歇少许,将自己的想法说出:“阮玉身旁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关系与他十分密切。我可以利用他将阮玉引开,护法便可趁机带走落雪”。
流沙欣喜:“这倒是个办法,到时候以火光为信。若是这次再不成,别怪我对你无情!”。
天亮之后,紫陌回到了冷泽院。一进院门,她就瞧见小北呆呆地站在院中,仰头不知在看什么。
“瞧什么呢?”。她也顺势抬头看了看,天气有些阴沉,让人感觉郁闷。
“下雪了?”。
小北掌心落下一片雪花,还不等他看清楚,雪花就已经融化,掌心传来一点冰凉。紧接着,雪花纷纷扬扬而下,他脸上惊喜道:“真的下雪了!”。
紫陌也伸手接住几片,掌心的温度瞬间将雪花融化,她眼神微缩手掌紧合。
“怎么不见你家公子?”。
小北自顾玩雪,无心应对紫陌。紫陌四下看了看,见无旁人,一掌将他打昏,然后带离了冷泽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