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山想来想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前往二儿子家中走上一遭,询问一下他是否愿意与他们一同前往海市。
饭桌上,霍君山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子小雅,缓缓说道:“小雅啊,我琢磨着等咱们吃完饭以后,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好。
毕竟这孩子如今正好没有上班,时间上也充裕得很。
而且清辞的病情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无论清宴到底愿不愿意跟着一块儿去海市,我觉得都应该亲口跟他讲清楚这件事情,这样也好让他少些担忧。”
小雅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嗯,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你也别着急,先把饭好好吃完再说。”
晚餐结束后,夜幕已然悄然降临。霍君山推出自己那辆略显老旧的自行车,慢慢骑向二儿子霍清宴的家。
刚上楼,隔着老远便听到从他们屋里传出孙子和孙女此起彼伏的哭闹声。
来到门前,霍君山先是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这时,屋子里面传来霍清宴的声音:“逸晨,赶紧去开下门看看是谁来了。”
正在专心致志写作业的霍逸晨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握着的铅笔,起身迈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当他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爷爷时,脸上瞬间绽放出开心的笑容,并大声地喊了一句:“爷爷!”
随后,他又转身回到茶几旁,重新趴伏下去继续埋头写起了作业。
霍君山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了下来,他眼角余光瞥见孙女霍英姿,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似的,东一根西一缕地竖着。
圆嘟嘟的小脸蛋脏兮兮全身饼干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小巧的鼻子上,竟然还挂着一个晶莹剔透、摇摇欲坠的鼻涕泡!
霍君山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英姿,你这又是怎么了?”
此时,趴在茶几上认真写作业的霍逸晨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一脸无奈地回答道:“爷爷,您不知道呢,大妹刚才和弟弟因为一块饼干吵起来了,然后就打起来啦。”
话音未落,另一个小家伙——霍逸飞也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径直扑到霍君山的怀里开始告状:“爷爷,爷爷!姐姐太坏了,她把自己的那份桃酥吃光光之后,居然还跑来抢我的!”
而站在一旁的霍英姿却毫不示弱,猛地抬起头来,将脖子一梗,倔强地哼了一声。
然而,由于用力过猛,那个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鼻涕泡瞬间被吹大了好几圈,晃晃悠悠地悬在了鼻尖下方。
霍逸飞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姐姐你的鼻子好厉害啊,可以吹出这么大的泡泡耶!”
霍英姿眼见着自己刚刚出丑的模样被弟弟瞧见,还遭其无情嘲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张牙舞爪地冲上前去,嘴里嚷嚷着非要好好揍这个坏弟弟不可。
然而,就在她即将得手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横在了中间,牢牢拦住了她的去路。
只听得一声冷哼传来,原来是霍君山出手阻拦,只见他面色冷峻,沉声道:“英姿,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正一手抱一个孩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儿子霍清宴,眉头微皱,略带责备之意地道:“清宴啊,他俩这般打闹不休,你身为父亲怎么也不管管?”
霍清宴闻言,面露委屈,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爸,您瞧瞧,我这怀里头可是一人抱着一个娃呀,实在腾不出手来呀!再说了,他们姐弟二人凑到一块儿就跟斗鸡似的,谁也不让谁,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霍君山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媳妇和黄同志这会儿人在哪儿呢?”
霍清宴忙不迭回答道:“爸,黄莲英同志家中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所以先回去了。而菁菁嘛,去澡堂洗澡呢。”
听到这儿,霍君山赶紧伸手往兜里掏去,不多时便摸出一条洁白的手绢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孙女霍英姿跟前,轻柔地替她擦拭起挂在鼻子下方的鼻涕,同时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姿姿啊,你可是个小姑娘家,平日里可得多讲究些个人卫生才行呐。
瞧你这鼻涕都快流成河啦,以后要是再冒出鼻涕泡儿,记得要自己动手擦擦哟。
另外,可不许再这么随随便便就跟弟弟打架了知道吗?
你得多学学你大哥,你看看人家,多么乖巧懂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写功课,哪像你这般调皮捣蛋!”
谁知霍英姿听了这话,小嘴一撇,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满是委屈地嘟囔道:“哼,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喜欢哥哥和弟弟,根本就没人喜欢我!”
霍君山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孙女。
每一次当他想要批评教育她的时候,她总是用同样的一句话来反驳自己。
“他们喜欢哥哥和弟弟,还不就是因为他们听话嘛!你要是能像他们一样乖巧懂事,那大家肯定都会喜欢你的呀!”霍君山耐着性子说道。
然而,霍英姿却撅起小嘴,一脸委屈地辩驳道:“才不是呢!妈妈明明跟我说过,我是个女孩子,所以大家才不喜欢我的。
而且妈妈还讲过,女儿太多了根本就不值钱!”
听到这话,霍君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这个宋菁菁到底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怎么能给年幼的孩子灌输这样错误的观念呢!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小孙女的头发,柔声道:
“姿姿啊,可别听你妈妈乱说哦。女儿和儿子一样重要,都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呢。你瞧瞧,你两个妹妹虽然已经学会走路啦,你爸爸还是把她们抱在腿上坐着。”
“不是的爷爷,那也是因为爸爸怕妹妹乱跑会打扰到哥哥写作业呀。”
可是让霍君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解释完,小孙女立马又顶上了一句。
面对如此执拗、爱顶嘴的孙女,霍君山感到一阵无奈。
原本想着好好跟她讲讲道理,让她明白其中的是非对错,可谁知自己每说一句,她总能找到理由回怼过来。看来今天无论怎样苦口婆心,恐怕都难以改变她的想法了。
此刻的霍君山只觉得身心俱疲,实在是没有精力再继续与孙女争论下去。
于是,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决定暂时先放弃对孙女的说教。
霍君山又坐回沙发上,从霍清宴腿上里抱走一个孩子。
看着怀里的小孙女,霍君山不禁感慨,“孩子生多了家里事就多,这两个这么小,你们还要辛苦几年。”
霍清宴点头,“是啊!孩子还要还要熬几年就轻快了。爸,我大哥现在怎样了?要是他走了,大嫂和几个孩子该怎么办?”
“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大哥醒来了,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打算请假带你妈去海市一趟,你不是有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霍清宴刚想回来,宋菁菁提着一桶脏衣服走进来了。
“爸,清宴马上要归队了,哪有时间去海市,去海市那么远来来回回至少要四五天。
再说了,那车票也不便宜,一张硬座就要几十块,来回就要一百块,要是卧铺就更贵。
还不如我们直接出一百块,爸您给我们带过去,就当是去看了大哥了。”
霍君山听到儿媳妇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一紧,果不其然,正如他媳妇之前所猜想的那般。
只要他提出让二儿子去海市,儿媳妇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坚决地阻止儿子跟随他们一同前往海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幸好他没有先去给儿子买火车票。
如果已经买好车票的话,依照宋菁菁的性子,怕是又要有一场不小的闹腾了。
只见霍君山把孩子放地上,缓缓站起身来,面向霍清宴严肃地说道:“清宴啊,既然如此,那你就别跟着去了。
我和你妈带着你妹妹一块儿去海市看望一下你哥哥就行。
这里没啥别的事儿,我这就先回去了。你们两口子可要照顾好孩子们呀!”
然而,霍清宴一听这话,心里不禁越发焦急起来,连忙出声喊道:“爸,您先别走那么急嘛!关于我大哥的具体情况,您都还没有跟我详细说一说呢!”
霍君山略微迟疑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沉重地开始讲述起霍清辞遭遇车祸的经过以及受伤的部位等一系列细节。
当他将这场事故的死伤人数、霍清辞究竟伤到何处等等信息逐一讲完之后。
霍清宴整个人都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浑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爸,您说一车五人,就只有我大哥和药监局领导活下来了?”
霍君山一脸悲痛点头,“嗯,那个领导把你大哥当肉垫呢,不然,你大哥也不可能伤得那么厉害,坐在后排的科研所所长被甩出车外,昏迷没抢救过来。
前排的司机和药物研究员送去医院人就没了,五个死了三个, 也不知道你大哥心里会有多大阴影。”
霍清宴设身处地地思考着,如果遭遇车祸的是他本人,而同一辆车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幸丧生,只有他侥幸存活下来,那么他内心必定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这种创伤或许会伴随他一生一世,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心结。
要知道,他们这些飞行员由于工作性质特殊,经常面临各种高压力环境和潜在危险情况,所以一旦出现心理问题,都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及时提供帮助和辅导。
然而此次大哥突遇如此严重的车祸,这让霍清宴不禁有些担心大哥的状况。
他衷心期望大嫂这次过去,能够好好陪伴在大哥身边,给予他更多的关心与安慰,帮助大哥尽快走出阴影、恢复正常生活。
想到这里,霍清宴赶紧对父亲说道:“爸,大哥经历了这场可怕的事故后,在心理方面肯定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应激反应。
比如说,他可能会害怕看到倾盆而下的大雨,因为那场车祸发生时也许正下着暴雨。
还有可能不敢再轻易乘坐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了。
所以等您和妈妈过去看望他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开导开导他呀!”
听到儿子这番话,霍君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的请宴,我知道了。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去看看你大哥。
你要是实在抽不出时间过来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就替你向你哥哥嫂子,转达几句问候好了。”
这时,霍清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说:
“爸,我回房拿些钱,你拿去给大哥买些补品。”
霍君山看着宋菁菁脸色又变了, 刚刚夸口说要给一百,现在看样子是十块钱都不想出。
他假装看不见,继续说道:“清宴, 你没时间过去就别去了,至于给多少钱,你先跟你媳妇商量一下,商量好再送过来。
我明天要去单位请假,请好长假就去火车站买火车票。你要是有空,明晚回家吃饭。”
“知道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