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
话落沈承淮不由分说地将齐灿灿扯出了房间,他的步子跨得极大,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走时顺手拿上了她的外套。
即便相处了三年,齐灿灿依旧摸不准沈承淮的性子。她此刻不敢说话,更不敢挣扎。她不怕沈承淮伤害她,但这个范围不包括孩子。沈克仁被揭穿,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将手伸向了沈承淮。沈克仁的阴狠毒辣不比唐景云少,怨恨的力量有多大,齐灿灿明白,他甚至不惜利用沈承淮。
看吧。活着的代价就是这样大,不该是你的过错,别人也会强推在你的身上。就犹如她恨当年的沈思琪一般,沈克仁同样恨着齐灿灿。她现在突然明白沈克仁为什么不把齐悦接回沈家,因为护犊情深,他没办法加于齐悦,齐灿灿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非亲非故,沈克仁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丝毫顾虑。
走出沈宅后,沈承淮拉开了车门,用眼神示意齐灿灿进去。
看着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齐灿灿,沈承淮眼底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光,但很快,他变换回了往日的温润,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母亲今早走得急,看你睡得熟没舍得叫醒你。她走前交代过我,让我送你去钟鼓寺。她说了,这样祈福才灵。”
齐灿灿身子僵硬。依旧没有动。今天天气极好,入春后阳光也变得温暖了不少,可齐灿灿却感受不到丝毫。肚中的孩子忽地踢了她一下,还挺重,但就是这份力道,骤然让齐灿灿清醒了几分。
“没关系,我可以打车去。你在家陪茉莉吧,晚点我和”
沈承淮不等齐灿灿说完,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
“毕竟大哥不在家,我们之前也算有过交集,我会替大哥照顾你的。”
他目光特别真诚,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好似没有任何事发生。
沈承淮的话意味极深,似乎在努力地让齐灿灿信任他。事发突然,他扯的理由他自己也觉得牵强,但他没有时间解释太多。齐灿灿静默了片刻,她明白,她就算不跟沈承淮走,他也会想尽办法将她带走。并非她拿孩子做赌注,只是在沈宅门口拉扯只会引来沈克仁的不满。齐灿灿回眸看了看沈宅,不得不说,沈承淮停车的位置还不错,茂密的树木多多少少挡住了他们,同时也会挡住沈克仁的视线。至少不是沈克仁,齐灿灿还能想办法拖住一点时间。
“好。”
齐灿灿俯身钻进了车里,却被一股毫无防备的力道扯了回去。许茉莉突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不等齐灿灿有所反应,她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齐灿灿肩上,随即扯过了沈承淮手中属于她的大衣。她有些复杂地盯着齐灿灿的脸,像是下定决定般,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音节。
“快走!”
旋即她钻进了车里,沈承淮稍稍一愣,迈开步子坐在了驾驶座上。
他按开了车窗,压低了声音。
“跟上。”
他开得特别缓慢,车身有意识地挡住了齐灿灿。齐灿灿的眸中露出些许惊讶,数秒后。她微微弓着腰,缓步前行。
车子开至转角处,沈承淮便踩紧了油门,车呼啸而去,刮起地上片片落叶。齐灿灿来不及道谢,车子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她眼角微微有些发酸,心依旧跳得剧烈。
齐灿灿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一个人拘泥于黑暗太久,她始终等待着别人的救赎,但她从未想过,给她点点星光的,竟是他们。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惶恐,她的双腿有些无力,但她不得不跨开自己的步子,再走数百米,她便可以打到车,她抬手掐着自己的手。此刻的困境,唯有自己才能挣脱。
眼看就要走到马路上,她的身前却极快速地停稳了一辆白色的跑车。
“灿姐。”
随着车窗的落下,吴靖带着笑容的脸映入齐灿灿的眼中,他伸出脑袋看了看齐灿灿的身后,笑问。
“你也住这里?一个人吗?去哪,我送你。”
原本的慌乱在看到吴靖天真无害的脸后舒坦了许多,她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沈克仁。
人在最紧张的时候往往是无法思考的,她不带一丝犹豫地坐上了吴靖的跑车。
“去哪能可以,越远越好”
她一顿,又道。
“香格里拉酒店!送我去那里。”
吴靖点了点头,便发动了车子。齐灿灿长叹了一口气,身子稍稍放松靠在了椅背上。随着眼前景物的飞速晃去,她像是想起什么般,直挺背脊,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吴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靖耸了耸肩。
“正巧路过。”
骗人!这片别墅区,都是沈家的,他不可能住在这里。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但她记得,吴靖出身于普通家庭,这辆跑车又是从哪来的?她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隐形富豪,如果有,至少在连城,她都会知道。她不是白在风花场合摸打滚爬三年,连城所有的权贵,她即便没见过,也熟知他们的姓与名。这是公关最基本的修养,记住每一个可以带来利益的人。
齐灿灿的目光中带着警惕。
“你和清明是同学对吗?”
“是呀。”
吴靖说得顺其自然,齐灿灿差点就相信了。
可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吴靖笑着告诉她,‘我今年毕业’。唐清明才是今年毕业,他们怎么可能是同学!至多是校友,甚至他与唐清明的关系,齐灿灿从来都是从他嘴中得知的。他们明明不会再有交集。却还是无意地相遇过几回。缘分吗?齐灿灿从来不相信。这天下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大多都是刻意为之。
齐灿灿保持着淡然,她解开了安全带,一字一顿。
“我要下车。”
吴靖看都没看她一眼,他认真地开着车,半响,才开口道。
“马上到了。”
齐灿灿也顾不上他的拒绝,抬手按开了中控,刚好快到红灯,车子的速度不是很快,齐灿灿看了看车窗外的花坛,斟酌了片刻。摔下去,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关系。
看着齐灿灿突然推开了车门,吴靖的脸吓得一清,他速度极快地踩住了刹车,跑车不过一时便停稳,车身稍稍甩偏了一些。在泊油路上拉出了一条长而扭曲的刹车线。
齐灿灿推开车门后,完全没听吴靖的呼喊。她捂住肚子,逃命般地向酒店冲去。
她边跑边掏出手机,给齐悦拨去了电话。
齐悦接得很快,没等她出声,齐灿灿便有些焦急地说道。
“你快下来!我在酒店门口等你。齐悦,帮我联系一家私人诊所,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孩子我现在就要生!齐悦,你快点”
她出来得急,连身份证都没带,
齐悦很显然一愣。但她听出了齐灿灿语气中的颤抖,她没问太多,应了一声后,她抓起自己的包,冲出了房间。她此刻有太多疑问,可眼下她只能按照齐灿灿的吩咐。做她这一行,定然会知晓一些较隐蔽的医院,娱乐圈确实是一口大染缸,稍有不慎,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意外怀孕。当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流掉,毕竟在纸醉金迷的光环中,没人会愿意为一个也许是父不详的孩子而中断自己的前程。褪去光鲜,都是不堪入目的肮脏。
也许是跑得太快,齐灿灿现在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做剧烈运动,腹中的坠疼感愈发明显,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脸如纸白。
路上齐悦沉默不言,她紧握着齐灿灿的手,似乎想给她一点力量。
齐灿灿眸光黯然地盯着齐悦蒙得严实的小脸,双唇无力地一张一合。
齐悦自然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她收紧了手间的力度,轻声道。
“姐姐,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问。我只要你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齐悦越说越轻,声音染上了几分嘶哑,齐灿灿看不清她墨镜后的双眼,但肩头的颤抖不会说谎。
“别怕谢谢你”
的士最终停在了城郊的一所小医院前,医院甚至连牌子都没有,整个走廊光线昏暗无比。莫名地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氛,齐灿灿调整着呼吸,尽量口齿清晰地与医生交代了几句。
医生的目光中带着鄙夷,冷言冷语地轻吐了几个字。
“只能剖腹。”
齐灿灿一点也不介意他讥讽般的笑容和轻浮的语气,她吃过的白眼太多。甚至更恶毒的语言都听过,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医生估摸着也遇到不少这样的事,但是只要给钱,他什么手术都接。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再者这个社会风气便是如此。
这里所有的医疗器材都极为简单,甚至有些陈旧。齐灿灿推进手术室前。齐悦有些不安地扯住了她的袖口。
“姐姐,你”
“没关系。”
由着是局部麻醉,手术的过程中,齐灿灿的头脑十分清醒。医生偶尔与她交谈几句,她也不至于太紧张。
“你的身子太差,也许以后会有些影响。”
医生不咸不淡地说着,齐灿灿抿着唇,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雪白的天花板上。她莫名地想起了唐纪修,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但很快,她便收敛住了笑容。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
随着一阵响亮的哭啼声,医生擦了擦额间布满的汗珠。
“是个女孩。”
齐灿灿目光温和地看着那团有些发红的小东西,孩子来之不易,她的眼泪不自觉地便落下。她真切体会到什么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且读懂了“孩子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句话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