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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大周,西境。
宁毅伏于马背,汗水与血水混合,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莫无涯这狗贼,简直荒唐!都已过百了还那么猛。”他眼中透着疲惫与不甘,身后是大量追兵,喊杀声震得耳鼓生疼。
“王爷,武敬山追得太紧,咱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副将策马靠近,大声吼道。
回望一眼密密麻麻的敌军,宁毅心中暗暗悔恨。此番中伏,实在太过狼狈,自己是怎么也没想到莫无涯竟会亲自坐镇元东。
“往彝岭小道撤!那里地势复杂,不利骑兵追袭,或可摆脱这些追兵!”宁毅大声下令,双腿猛夹马腹。“驾!驾驾!”
马蹄声促,扬起滚滚尘土,贺州营前锋如惊弓之鸟,朝着山脉不停狂奔。
“放箭!快放箭!”随着镇东军部将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倾泄而下。贺州营大量部卒中箭落马,惨叫声不绝于耳。
“魏冉是干什么吃的?求援信已连发了数封,怎的还不见凉州营接应……”宁毅挥舞长枪,奋力拨打着袭来的箭矢。尽管身旁有大量亲兵紧紧护卫,却也不断有人倒下。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兄弟们死伤惨重啊!”吴忠奎心急如焚,看着身边的亲卫挨个倒下,他神色愈发急切。
闻言,宁毅面色阴沉,他知道一味逃窜只会加速前营覆灭,当即开口喝道:“可退不可乱,乱则全军覆没。
传令下去,丢弃所有军需辎重,加速行军,务必在镇东军突破防线前进入彝岭。
张全武!”
“末将在!”
“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回军断后,务必拖延,千万谨慎。”
“是!王爷!”张全武领命,当即调转马头回身,带着本部兵马停军列阵,准备迎接镇东军袭来。
“弟兄们!王爷有命!我等杀一个不吃亏,杀两个血赚!”
“御!”众人抬起盾牌,目光坚定,顷刻间便组成盾墙。“杀!!!”
未过多久,镇东军骑卒率先袭击来。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两边瞬间陷入乱战。
宁毅不敢耽搁,带着剩余部卒拼命朝着彝岭奔去。
“可恶啊……”他回头望去,只见后方战场早已短兵相接,喊杀声也渐渐减弱。“张全武怕是凶多吉少,这笔帐,必须算在他魏冉的头上……”
直至日落西山,彝岭山脉那连绵起伏的轮廓逐渐出现在宁毅眼前。“加快行军,待入山之后化整为零。”
就在即将踏入山林之际,镇东军却再次追了上来。“杀啊!全歼贺州营,活捉宁百川!!”
“全歼贺州营,活捉宁百川!”
“全歼贺州营,活捉宁百川!”
“杀!!!”
“宁毅休走!”
镇东军的喊杀声震得山林中的飞鸟纷纷惊起。
听闻此号,宁毅是心急如焚。一旦在山口被镇东军缠住,贺州营的前锋就彻底完犊子了。“弟兄们,随本王冲进去!”言罢,他抬起长枪,率先冲进其中。
“……”
“王爷马快!咱们跟不上啊?”
“王爷!王爷!!”
“驾!驾!”
“尔等快随王爷先走!本将来断后!”吴忠奎大喝一声,当即勒停战马,朝着镇东军冲杀而去。
大半炷香后,宁毅带着残兵败将逐渐深入其内。山中树木茂密,道路崎岖难行,镇东军的骑卒优势被逐渐削弱。
未过多时,贺州营前部四散开来,在山林中左冲右突,利用地形与追兵周旋。
直至星月高悬,宁毅方才带着数百名亲卫得以走脱。
“王爷,翻过这山头就暂时安全了。”偏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语气中除了疲惫还有些懊恼。
“……”沉默几息,宁毅点头应声。望着身边这群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亲卫,他心中满是愧疚。“兄弟们,是本王无能,让尔等跟着受苦了。
此战才刚刚开始,待咱们回到定平,当整顿兵马,再与武敬山决一死战!”
“……”
“咱们还能回到定平吗……”
“王爷,咱们要不要稍作休息,待到明晨再继续回退?”
犹豫几息,宁毅将手中长枪用力插入土中。“也罢……就在此处休息一个时辰。”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帝丘郡,韩忠于帅帐内低头不语。他眉头紧锁,看着手中军报,脸色颇有些凝重。
宁毅兵败让整个前营防线岌岌可危,本欲先行夺回帝丘,此刻却不得不重新调军。
“莫无涯已朝着帝丘方向赶来,最多十日便可到达。
大都督,咱们恐怕得转攻为守,先做好御防之备。”张岳摊开舆图,在帝丘以北抬手指道:“末将可领兵于此处设伏,打那老狗的前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妥!咱们围困帝丘多日,如今中军兵力有限,且帝丘以北地势平坦,并无险要可依,如何能用作伏兵?”赵阔微微摇头。
沉思片刻,韩忠指着舆图言道:“张岳之策过于冒险。帝丘地势不利,即便有所斩获,也难得大胜。”
“大都督……”
见张岳情急,韩忠敲了敲台面。“先虑败,后谋胜,忘了本督怎么教你的?
赵阔,说说你的看法。”
听闻此言,赵阔环臂沉思,片刻之后方才开口。“回大都督。既是转攻为守,我部可利用周边环境及丘岭,多设前寨防线。
帝丘距彝岭不过数百里之遥,可拉长攻防战线,进一步缓解魏冉压力。
与此同时,让唐方所部绕后迂回,尽量阻碍镇东军的后勤补给,不求所或,只需扰袭。”
几息之后,韩忠微微颔首。“武安道的防线你亲自驻扎。记住,可弃不可搏,可守不可攻,可扰不可缠,可败不可绝。”
“都督放心。”言罢,赵阔掀起披风,率先出帐。
“都安静!”见他离去,韩忠再次敲了敲台面。“既然莫无涯已亲自前来,本督也是许久未见过他了,派人修书一封送去帝丘。
就说本督在帝丘郡南百里之处等他前来一叙。”
听闻此言,众将纷纷抱拳点头,随后各自离去。
“来人!”
闻讯,侍卫掀帘而入。“大都督!“
“立刻派人前去大梁联系宁武。就说贺州营有难,让他来一趟凉州。”
“诺!”
待人走后,韩忠苍老的眼神中泛出一丝罕见的杀意。“斩草就要除根啊。以免野火燃不尽……春来起新芽……”
看着空荡荡的帅帐,韩忠轻叹一声,随后在案台上写下一封送往神京的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