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嗣宁王李琳在前,汝阳郡王李琎在后,一起进入了含象殿。
按照大唐律制,皇帝的兄弟、儿子活着的时候册封亲王爵位,去世之后其继承人降级为“嗣亲王”,并且只要不绝后可以一直传承下去。
而其他的郡王、国公等爵位每向下传承一代则降低一个等级,一般经过五六代的传承之后就会沦落到侯爵以下,这就避免了唐朝财政不会像后世的明朝那样被数量庞大的宗室拖垮。
虽然年已四旬的李琎是宁王李宪的长子,但他的母亲只是侧室,所以嗣宁王的爵位则落到了老二李琳的头上。
“臣李琳拜见圣人!”嗣宁王李琳首先开口。
汝阳郡王李璘随后跟上:“臣李琎拜见圣人!”
李瑛笑容满面的起身,招呼二人落座。
“呵呵……二位皇兄快快请坐,不知哪阵风把你们吹到了大明宫?
既来之,则安之。
难得你们进宫,晚上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咱们喝一杯,叙叙兄弟之情。”
看到李瑛语气和蔼,李琎兄弟悬着的心方才落地,由李琳开口道。
“回圣人的话,臣与皇兄这趟来大明宫乃是来告状的,喝酒就不奢望了,只求圣人为五郎做主。”
“告状?”
李瑛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们可是朕的堂兄弟,大唐的嗣亲王与郡王,谁敢欺负你们?竟然逼得你们来大明宫向朕告御状,真是岂有此理!”
李琎继续保持沉默,由口才更好的李璘把进宫的原因如实道来。
原来,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刑部的差役闯进同安郡王李珣的家中,把正在后花园遛鸟的李珣给抓走了。
李珣的妻妾哭哭啼啼的找到李琳、李琎兄弟,希望他们前往刑部衙门捞人。
李宪的儿子们闻言吃了一惊,当即会同老四济阴郡王李寿、老六苍梧郡王李瑀等人进入皇城,找到刑部衙门一探究竟。
刑部尚书萧隐之避而不见,派了一个郎中出来应付李琳兄弟,告诉他们“李珣的案子正在调查中,详细消息不便透露,请诸位回府等待,刑部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抓一位大唐的郡王。”
面对刑部差役的强硬驱赶,李琳兄弟只好暂时离开皇城,返回位于丰乐坊的“同安郡王府”共商对策。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李氏兄弟认为此事多半是魏王李琚在后面搞鬼,因此推举老大李琎与老二李琳前往大明宫告御状,为老五李珣伸冤。
“萧隐之好大的胆子,竟然不向朕通禀就擅自把一个郡王抓了起来。”
李瑛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皱起了眉头,背负双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吉小庆,速往皇城宣守刑部尚书萧隐之前来含象殿见朕。”
“喏!”
吉小庆领命而去。
李瑛继续询问李琳兄弟:“你们为何怀疑此事与八郎有关?”
“莫非圣人不知道家父归京之时的冲突?”李琳错愕的问道。
李瑛皱眉:“什么冲突?如实道来。”
李琳望了兄长李琎一眼:“还是兄长你来向圣人禀奏吧?”
兄弟两人轮流说话的好处就是能让另外一个人获得喘息的机会,在大脑中组织语言,以免冲撞了皇帝,这也是李琎兄弟在入宫的路上商量好的。
“那就由臣来向圣人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
李琎微微颔首,把那天的冲突挑着有利于李珣的地方叙述了一遍。
“去年腊月初,家父在郑县城下被李隆基射杀……”
李琎之所以直呼“李隆基”这个名字,乃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如果李瑛对此不反感,那就说明他对李隆基这个政治对手依旧持有敌意,那么自己在后续的叙述中就可以加重描述宁王一脉对杀父之仇的痛恨……
替李珣辩解,他是因为杀父之仇所以对李隆基恨之入骨,就算有失言的地方也是因为仇恨导致,算不上什么大罪。
但如果李瑛对“李隆基”这个称呼表示不满,那就说明他依然重视父子之情,虽然自己把李隆基软禁了起来,但并不允许外人诋毁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李琎就改变策略,先痛斥李珣的无礼与失态,不该当街辱骂太上皇,请圣人念在他是因为父亲被杀失去了理智,得罪了魏王李琚,甚至犯了一些错误,请圣人从轻发落。
“李隆基射杀兄长,人神共愤,朕已经将他禁足于太安宫,以安皇伯父在天之灵。”
李瑛并没有察觉李琎的心思,当即义愤填膺的对李隆基射死李宪的事情予以斥责。
李琎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萧太师抚棺归京,臣兄弟九人前往灞桥迎接,魏王李琚亦与满朝文武一同出迎。
父王去世的消息来的过于突然,五郎心中不愤,骂了几句,惹得魏王勃然大怒,于是当街殴斗,惹得众兄弟大打出手……”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
李瑛闻言面露愠怒之色,“此事朕竟然毫不知情,当时何人在场?”
李琎道:“四位宰相与满朝大臣皆在。”
“亲王斗殴,他们都坐视不管?”
李瑛气的脸色大变,“一帮亲王、郡王当街斗殴,岂不让满城百姓笑掉大牙?真是岂有此理!”
李琎继续道:“张九龄等几位宰相都曾经站出来劝阻魏王住手,但他……不听,并扬言暂时先放五郎一马,早晚要把他弄死。”
李瑛背负双手,在含象殿内来回踱步:“真是岂有此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朕提起此事。
要不是刑部今天登门把李珣抓了,到现在朕还被蒙在鼓里呢!”
一直束手聆听的李璘开口道:“圣人息怒,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一帮亲王与郡王们闹起了内讧,大臣们避之不及,哪个敢卷进来?”
李瑛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大臣们讳莫如深,也怪不得他们。
“最后怎么罢的手?”李瑛又问。
李琎道:“几个宰相都劝不住魏王,他还扬言让张九龄、裴宽他们躲远点,谁敢拦他别怪他不客气。
最后,还是荣王站出来呵斥魏王,才让他罢了手,没有酿出更大的笑话。”
李瑛捻着胡须道:“还好,有个识大体的六郎,才没有让百姓们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