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孟司钰的声音将薛青从陈年的回忆中拉扯出来。所以,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落入孟家的陷阱之中,而孟司钰就是那个诱因,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薛青双眸一冷瞥了孟司钰一眼,她缓缓转身来到桌边,金边镶花的桌上是满满一桌美味佳肴,鲜嫩的鲈鱼,香脆的火鸭.......
“你知道我在地牢里每天都吃什么吗?”薛青低头拿起竹筷轻轻敲了敲盘子。
那瓷盘清脆无比。
“......”
“哦,孟少主当然不可能知道,起初我也是不肯吃的,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是你三叔从来都有办法的,你还记得袁烨是怎么被困地牢的吗?”
“你别说了。”孟司钰低着头,他的手指轻微颤抖似乎有些撑不住自己。
“你还记得他离开孟府时是怎么说的吗?”薛青自顾自地说着,她突然扬起手猛地打翻了孟司钰的药碗,碗碎汤洒。
“烨哥哥说,他信你。”薛青盯着不敢直视自己的孟司钰中心无比怨念。
孟司钰神情有些恍惚,是的,他说他信他的。袁烨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袁烨离开孟府的一幕又闪现在眼前。
“咚咚,待我处理好裕安的事,我就来,就来娶你。你等我!!”
孟家门口袁烨紧紧抱住了薛青,薛青有些害羞地躲在袁烨怀里轻轻点头。不一会袁烨放开薛青他走到孟司钰身边行了个礼。
“孟少主,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袁烨看向孟司钰没有任何扭捏,反倒是孟司钰有些心虚了。
“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她少了一根毫毛!”
“我又不是猴,哪里来的毛?”薛青翻了个白眼。
袁烨温柔宠溺地摸了摸薛青的头顶。
“哥,你就这么放心孟司钰?我觉得那小子.....”袁霜总觉得孟司钰看薛青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这模样,就像自己老哥。
“当然,我信他!更信咚咚!”袁烨看着自己的傻妹妹,在保护薛青安全这件事上,他和孟司钰都是一样的,至于其他,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薛青的眉眼在孟司钰眼前重叠交错,浅笑嫣然的,冷漠怨恨的。
是啊!可最后,他说要保护的人,他还是没能护住,一个都没能护住!!!
薛青的脸凑近孟司钰,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得孟司钰不敢抬眼看她。
“所以,孟司钰,你的死活我根本不会在乎。”
薛青甩下一句冰冷的话转就身离开,留下屋子的孟司钰久久落寞。
“再去拿一碗药!吃食也给少主重新备。”
出了房间后薛青面无表情对李静交代着。
李静小声应答,她看着薛青心里生出一些悲哀,自从她进了坠月楼服侍这位奇怪的少夫人后她就总听到孟府的下人议论少夫人。年长的下人都说少夫人曾经有位心仪的少年,不想年纪轻轻就死了,而且尸首还是少主亲自掩埋的,至于死因各种说法都有.....
李静没有继续多想,她听从薛青的吩咐去药房,又端着碗药碗小心翼翼送到孟司钰身前。
“少主,这药......”李静看着地上的碎片,她大概也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孟司钰面无表情接过一饮而尽。苦涩充斥着他整个味蕾。
“少夫人呢?”
“在楼下。”李静跪下身清理地上的碎片和药渣。
孟司钰面色有些发白,他强撑起身子走到坠月台。
从坠月台向下看去薛青一身白衣跪坐在池塘边,消瘦,单薄,无助又孤独。
薛青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红刀,眼睛里的泪水忍了又忍,烨哥哥,你在哪里?你真的抛下咚咚了吗?偌大的坠月楼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池塘里的倒影时刻提醒着她,此时,她和这把破损的红刀都被困在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孟府。
而育德书院里的萧言瑞终于收到了半个月来李静传回的第一个信息。他打开信封,是一张带有水迹的字帖,或者说是泪迹。
“呵。”
萧言瑞有些意外,他只看了一眼便把纸张递给了身边的袁烨。
这是!!!这是咚咚的字!袁烨看着纸上的“烨”字心中发酸。
字体有些无力,甚至有些歪斜,这和咚咚以前的字有些不同,可她写的“烨”字总是故意带个小勾勾。她曾经说过,这是他的字,只属于他的字。
萧言瑞饶有兴趣地看着袁烨脸上的神色转变,看来,这确是那个孟府少夫人的笔迹了。
“没想到这孟府的少夫人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
袁烨收敛神色又换上一脸的平静。他将纸张轻轻对折放入胸前的口袋,连同自己那颗颤抖的心一并隐藏。
“确是薛青的字没错。”
“那她可真够大胆的!!我听说孟司钰对她可是寸步不离,温柔体贴,她不仅视而不见,甚至......”萧言瑞故意停顿盯着袁烨,要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袁烨忍不住想知道关于咚咚的一切。
“甚至什么?”
“唉! 甚至终日睹物思人,心神恍惚。”
袁烨闻言心中大痛,他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天意弄人,当初袁烨收到孟庆阳和薛仁安的书信后便和袁霜一起回到裕安,本以为查明黑衣人事件后就能......
“袁烨,现在你一定要沉住气,要见她还不到时候。”萧言瑞拍了拍袁烨的肩膀叹了口气,他和薛青的事,他也知道一些,人生就是这样的,你以为还能再见的人,也许一转身就再难相见,只是苦了那个女孩,大概和所有人一样以为袁烨三年前已经死了吧。
“我知道。”
袁烨松开手心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现在确实不是时候,但很快!!很快!!我一定能救出你!咚咚!!等我!!
月色渐深,李静在房间为孟司钰准备被褥,天气凉了,少主又染病,是否该为少主再多添置一些被褥,这地板实在冰冷,就连李静都有些不忍。
“不必准备了,好好伺候少夫人,天气转凉她身子弱,多为她备些暖炉。”孟司钰轻咳两声,如果传染给咚咚就不好了,今晚他还是回旭日阁吧。
“是。”李静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知道,少夫人在池边坐了多久,少主就在坠月台看了多久,李静有时候又觉得孟司钰挺可怜的,自她服侍薛青以来,这个孟家少主可以说是把薛青放在心尖尖,无微不至,可少夫人......
“医师说今夜少主易高烧,你让大家都警醒些。”薛青出现在门口她的话里都是孟司钰,可她却始终没有看孟司钰一眼。
李静瞬间明白薛青的意思,她退出房间为两人关上了门,她默默叹了口看着房间里互相折磨的两个人,如果能选择,再次相遇,你会选择怎样的角色在对方的人生里呢?
“上床!睡觉!”
薛青的声音很轻,稀松平常,她径直走到床边脱下衣物,只留下孟司钰愣愣看着自己。
“我?”
薛青躺在床上为他留出一半被褥,她看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孟司钰心中五味杂陈,他一步步走向她然后小心翼翼躺到了她的身边。
床榻上和衣共枕的两个人都看着房梁没有说话,孟司钰的心跳得飞快,也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
一只手探上了他的额头。薛青松了口气,还好!许是自己身体太凉,他才上床她就怀疑他热得离谱,自己原本冰凉的被窝就霎时间温暖无比。
“咚咚!”孟司钰抓住薛青缩回的手,冰凉的。他看着她,深情款款。
薛青抽手转身背对孟司钰,或者说她自己也无法面对孟司钰。
“我只是不喜欢欠任何人。”
“你不欠我的......”
“够了!!”
薛青不耐烦打断了孟司钰,夜色似乎更凉了,孟司钰松开咬住的下唇又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摸薛青的长发,他弯着身子轻轻吻住那一缕青丝。
咚咚,真的,你一丁点的喜欢都不能分给我吗?
薛青背对着孟司钰,她似乎察觉到孟司钰的触碰想避开却又鬼使神差一般想起从前,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对于孟司钰来说,是最快乐的只有他和薛青两个人的日子。在姚丽华的安排下袁烨果然在收到薛仁安的书信后就离开了孟府。他走后的第一天薛青哪里都没去乖乖待在坠月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薛青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感觉全身酸痛和无力。
“孟司钰!!你干嘛!!”薛青躺床上突然发觉有人在扯自己的头发。她一转身就看见孟司钰趴在床榻边手指上缠绕着自己的长发。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床上躺着?”孟司钰松开手起身打量起薛青,怎么感觉今天的咚咚脸色有些不好。
“要你管!”薛青对孟司钰翻了个白眼,她猛地转身后背却传来一阵疼痛。
“怎么了?”孟司钰紧张探身就要查看薛青的后背。
“你离我远点!”薛青顾不得疼痛想要一把推开孟司钰,可她只稍微用力便感觉一阵晕眩。
“我偏不!”孟司钰心中有气,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而他的身体便更贴近了她一步。
“为什么躲着我?”孟司钰明知故问,他盯着薛青的双眼,让她无处躲藏。
“......”薛青的手指感受到男孩胸口的起伏,她想起在天上人间孟司钰强硬的吻,她低下头,心里乱糟糟地,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算了,我看看......”孟司钰看女孩不回答又想到她刚才疼痛的模样,罢了,必须先让他检查一下,他才能放心。想到此处孟司钰松开了女孩的手。
“司钰!!”房间外的姚丽华急声大呼打断了孟司钰原本要查看薛青后背的举动。
“奶奶,咚咚今天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后背.....”孟司钰起身走向姚丽华。
“哦?让奶奶看看。”姚丽华眯眼微笑,还好她来得及时,不然喋血姬的伤口恐怕就要暴露了。
姚丽华一脸慈爱让薛青躺下为她检查。“司钰,你先出去门口等着。”
姚丽华看着孟司钰一脸担忧,真是把家规礼法都抛之脑后了,她脸色严肃口气不容置疑。
“是!”孟司钰应了一声紧张地看着薛青,有奶奶和我在,你定然不会有事的。
看着孟司钰把门关严后姚丽华轻轻揭开了薛青后背的衣服,果然六七个圆形小孔出现在眼前,为了不被发现,孟庆阳操纵喋血姬都是在薛青后背下手,可如薛青身体显然已经发生异变.....
“奶奶?”
“没事,奶奶问你,这个月的葵水可来了。”
薛青有些害羞,她仔细算了下时间,确实比以往推迟了些。
姚丽华看着薛青的表情心下猜中几分。
“葵水推迟就会出现酸痛和疲惫,我为你熬些补血益气的汤药,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切不可贪凉。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就让下人来通知我。”
“谢谢奶奶!”
门外的孟司钰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这样,他松了口气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越矩。
姚丽华拉开房门把偷听的孟司钰抓了个正着。
“司钰,你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女孩子房间也是你一个男子随便进出的,还有,咚咚要是哪里不舒服自然有府里的医师来查看,你这样成何体统!!”
“我...司钰知道了。”孟司钰有些尴尬地瞟了瞟床榻上的女孩,他是一时情急,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个浪荡登徒子吧。
接下来的两天薛青喝了姚丽华送来的汤药身体痛感消失不见,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每次来送汤药的孟司钰规规矩矩,再也没有以前闹腾。
“你这样我真有点不习惯。”
薛青喝完汤药把碗递给了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的孟司钰连连摇头。
“是吗?你这两天感觉好些了吗?”孟司钰接过碗,他回去几天都没睡好,奶奶说得没错,自己真是头脑一热做事没有分寸,这样咚咚会讨厌的,他甚至开始后悔当时自己在天上人间嫉妒的那一吻,太过冒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孟司钰,堂堂的孟家少主也会自惭形愧。
“孟司钰,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去找心然吧!”
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啦啦啦。
薛青指着太学府的方向对孟司钰说。
“好!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