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沈清棠如何不知呢?那摄政王一家子都是疯子,同他们打交道多了,多少也能摸清楚他们的脾性,刘家不过御医世家,背后并无依仗,如今为了攀附上摄政王这棵大树,竟忍心把女儿推出来当投名状。
摄政王虽野心极大,却也是真的疼沈玉蓉这个女儿,如今碰上这样的事情,哪怕刘家投靠过去,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派人看着刘家,我要知道‘雪中寒梅’的配方。”
沈清棠此刻已经收敛好情绪,她擦去脸上的泪珠,眼尾微微有些泛红,眼里水光盈盈,不施粉黛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愁容,看上去当真是惹人心疼。
杀母之仇,焉能不报?无论是掌管‘雪中寒梅’的刘家,亦或者是在背后谋划的摄政王,沈清棠都要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烁星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沈清棠声音沙哑,语气低沉,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愁绪,让霁月很是担心。
“回来了,烁星就在殿外,公主可要召见?”
“不必了,叫她好好休息,你也下去吧,我累了,要歇息一会儿。”
沈清棠闭上眼睛,收敛起自己眼底的万千思绪,她慢慢的靠在床头,看上去很是疲惫,三千墨发披散下来,如同披风一样,把小小的她包裹在其中,看上去既可怜又无助,霁月隐隐有些心疼,这个时候到底不应该留在这里继续惹公主厌烦,霁月轻轻叹口气,后退几步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偌大的宫室里只留下她一个人。
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沈清棠小小的影子落在墙上,到底多了几分幽静之感,烛火发出“噼啪”的声音,沈清棠轻轻的把头埋在膝盖里,良久,安静的寝宫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是她的母后啊,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母后,记忆里总是温柔的母后,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她那时年幼,还不知晓这会代表着什么,只知道父皇整日发脾气,还不许她去见母后。
直到最后,她思念母亲,悄悄溜进母后的住处,看到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母后,是那样的恐惧,她甚至没敢停留,直接吓跑。
午夜梦回,她总是能看见母后惨白着一张脸,嘴角鲜血蔓延,嘴唇乌青,双目赤红,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一点儿肉都没有,瘦骨嶙峋,仿佛恶鬼一般,可记忆中,母后是再温柔不过的女子。
这一夜,到底如同霁月说的那般,沈清棠一夜未眠,后半夜,不知道外面做什么,火光冲天,如同红霞一般,半边天都被染红了,沈清棠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翌日一大早,霁月便前来服侍,她试探性的推推门,就听到沈清棠沙哑低沉的声音,顿时端着铜盆跨进门。
霁月来到沈清棠面前,就看到沈清棠盯着红肿的双眼,呆呆的看着被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公主,该上朝了,可别误了时辰。”
霁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一句,沈清棠这才回过神,她目光落在霁月身上,又好像透过霁月落在虚空处。
“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清棠声音依旧沙哑低沉,似乎许久未开口一样,想来昨天一定发生了大事,不然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大的火光呢?可沈清棠实在太累了,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件事情。
“公主料想不错,那刘家果然被摄政王清算,昨夜刘家灭门,火光冲天,连累了周围许多家,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及时扑灭大火,却只救出刘家的一位小小姐。”
“那人可安顿下了?”
沈清棠目光微转,落在梳妆台的铜镜上,铜镜中倒映着她的模样,如今看上去倒有几分憔悴了。
“公主放心,无人知道我们救了人,人也被安顿下来,只等公主审问。”
“审问什么呢?先把人看好再说吧,想来如今也没空去管她了。”
沈清棠强打起精神,眼睛周围涂了厚厚的粉,生怕被人瞧出端倪,装扮好之后,她特意戴上纯金打造的凤钗,整个人看上去华贵气派,气质一下子就上去了。
朝堂之上,刚刚回京,本应该上朝觐见的摄政王却迟迟不见踪影,直到邺帝到场,摄政王这才姗姗来迟。
“皇兄,多日未见,风采依旧啊。”
摄政王大摇大摆的登上朝堂,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侍卫,侍卫手中正举着一把椅子,就这么寸步不离的跟在摄政王身后。
直到摄政王同沈清棠并排之后,这才吩咐人放下椅子,他毫不客气的坐下来,甚至倚靠在上面,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模样。
沈清棠满脸问号:……我请问呢?你就这么跟我并排了?还是我站着你坐着的那种?你这摄政王的待遇比我这个未来储君还好啊!干脆这个未来储君你来当,我直接洗手与你家作奴婢好了。
“大胆。”
沈清棠和邺帝还未曾开口,一旁的言官便忍不住跳出来指着摄政王的鼻子大骂起来。
“摄政王好大的胆子,公主还尚且站着,岂容你放肆?还不快起来,陛下尚未发话,摄政王简直不遵礼法,藐视君上。”
“今日早朝,摄政王为何无故来迟?可是目无君上?”
言官们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挥自己的地方,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言辞恳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摄政王对此恍若未闻,压根不做任何反应,邺帝一双眼睛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摄政王的脸上,摄政王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等言官住嘴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臣旧疾复发,故而来迟,太医说臣不能久站,故而臣提前坐下了,还望皇兄恕罪。”
摄政王态度实在敷衍,好在还是找了个借口,邺帝心知摄政王势大,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便准备就此揭过。
沈清棠也知道一些事情,故而保持沉默,只是面上表情越发严肃,眼底冷光乍现,仿佛淬了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