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骨只身走入大祭司的地界,恭敬的行礼过后,他便坐在大祭司的旁边喝茶。
“沈大人呢?”大祭司不紧不慢的喝下一口热茶之后,明知故问起来。
“大祭司应该比本官过个更清楚,沈大人此时此刻在何地。”楚以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隐隐有些试探。
大祭司低声浅笑几声,便有些轻咳起来,故意喝下不少茶水来掩盖自己的伤势。
可惜,楚以骨常年征战,又怎么会看不出,大祭司此时的伤势,已经伤了根本。
“老夫的确知道沈大人此时此刻的处境,朝堂恐怕也会知道吧……”大祭司在威胁。
楚以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知道又如何?毕竟,本官和沈大人向来不是一路人,没有他,就没有任何变数。”
大祭司听着楚以骨的话慢慢抬头,有些不解。
“哦?是吗?可传闻,楚将军与沈大人很是亲近。”
楚以骨听完话之后,嗤笑两声,隐隐有些嘲讽的意味。
“大祭司,明人不说暗话,本官知道沈清孤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与我真心交好,而并非本官真心。”
大祭司低头观察楚以骨的眼神,深知看不出任何东西,但还是维持面上的冷静。
“看来永安城真是人才辈出,老夫曾认为沈大人是演技不错,没想过,久经沙场的楚将军,演技如此精湛。”
大祭司的话让两个人都笑起来,大祭司的笑声非常爽朗。
“您和沈清孤不对付,在下不爱管,但是两国结下邦谊的事情,不能出事,您没得选,在下也是。”
大祭司扫过楚以骨一眼,低声道:“老夫如何没得选?”
“因为您要对付沈清孤,您就不能让两国在此时关系破裂,不然,您不就两面夹击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以骨不禁忍不住笑意。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微妙的转换,大祭司夜不得不重新开始打量这个原本他不认为心机深沉的楚以骨。
“好。”大祭司一口答应下来。
“那老夫给你一个诚意,洛域的画皮师一门血脉,已经几近断绝,朝阳山,有画皮师的奥秘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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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孤将毒素压制差不多后,着手开始准备起百姓转移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大量的流民如果出现在朝阳城,要把他们全部转移到剩余六州的话,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毕竟这几年冀州七城的老百姓过的也不算太好,吃饱穿暖不难,但是经不起任何的变故。
“大部分的流民转移,势必引起惊慌,我也不能向朝堂说明,赈灾的事情……”
沈清孤算着时间,赈灾的时间不远了,这几日,便要通知朝阳城州府一声,而且他还要想想理由。
一系列的事情,让沈清孤烦躁,惹的他抓耳挠腮,趴在檀木桌子上,将脸几乎全部埋在臂弯里,挡住自己的脸。
“要是楚以骨在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烦了。”沈清孤鼓起两颊,想起楚以骨的脸,抿了抿唇。
哪怕楚以骨不能给他任何建议,有人陪在他身边说说话也好……
沈清孤离开神山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上一次呆在神山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哪怕是以前,也有小狼和洛二娘解闷,现在只剩下他一个,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雪地,惹的他心情惆怅起来。
“以前我是怎么过的?”沈清孤不禁想起以前,小狼和洛二娘不在的时候,他的经历。
神山孤零零的,只有沈清孤一个人,但是那时候,他从未踏进过尘世,内心没有任何情感,都不知道孤独是什么……
又何来孤独??
“等这件事了了,我就不会孤独了……”沈清孤不禁闭眼,自言自语着。
沈清孤用脸蹭了蹭自己的胳膊,寻找一个舒适的角度,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咪。
闭眼时,沈清孤将自己的臂弯,想象成楚以骨的臂弯,头顶的发丝在想象中被人碰触,隐隐之中,带有安抚的意味。
沈清孤一直自诩无情,可是他并非无情,只是在外人面前装的像而已……
接下来三个月,包括迁居流民这一系列事情,都是由他以神山为名,下达的指令。
毕竟神山,比沈清孤更能让人信服……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需要想着楚以骨才能入睡。
尤其是在夜里,总会想起在离开前,楚以骨在他床前,情深义重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又抛下他们离开,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
想到这里,沈清孤就拿起宣纸,铺好纸、研好墨,细细的写起字来。
写到楚以骨这封信,沈清孤揉坏不少宣纸,无论怎么写他的心里话,总感觉有些暧昧。
干脆利落,沈清孤就只写接下来的事项,随后拿起半个月前,他就打磨好的紫琉璃项链。
紫琉璃在神山是神圣的象征,只有冷泉底部有一两颗小碎石。
为了这块紫琉璃,沈清孤翻过大半神山,才找到一颗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紫琉璃。
“沈大人给你刻了一条独一无二的……”
沈清孤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介绍这条项链,就简单说“聘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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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以骨看着青澜递过来的名册,这几日流亡到冀州主城的流民人数剧增。
据青澜说明,朝阳城方位的流民居多,至少占了三分之二的人数,要不是赶上赈灾这几日,冀州主城真的就乱了……
“朝阳城流民来的太多了,按照这个人数,朝阳城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数到了这里,太不对劲了。”
青澜默默汇报自己查找到的情报。
楚以骨歪头,侧身靠在软榻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楚以骨没有情绪的回答:“当然了,你以为沈清孤回去是吃干饭的?三个月才来这回事……比我预想的慢了……”
楚以骨慢慢思索着,三个月之前和大祭司的那番对话,现在还历历在目。
画皮师一门太过玄妙,哪怕是古书也鲜少有所记载。
如果大祭司说的是真的,那就真的有必要,去往一次朝阳山了。
任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下撞入青澜的怀里,被青澜扶住,以免他摔倒。
任洛反应过来之后,从青澜的怀里脱身,立刻跑到楚以骨的面前,将一沓书信放在楚以骨的面前。
楚以骨倒是没有立刻去看书信,反而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青澜的神色。
青澜对外人一向冷漠,哪里露出过如此纯情的一面,脸颊到耳根一片粉红,还怔怔站在那里。
“将军,师父来消息了……”任洛不停的大喘气,分明是着急跑过来的。
楚以骨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书信上,看着上面的名字,有洛域的、青澜的、任洛的以及给他的。
但是令楚以骨极其不满的是,其他人的信封都是鼓鼓囊囊的,就只有他,是一封薄薄的家书。
楚以骨打开给自己的书信,看起来,沈清孤似乎不太喜欢写信,字实在少的离谱:
安顿流民,上表朝廷两国之好,拨赈灾米,一月内,朝阳山会合。
——沈清孤
楚以骨有些不满意,偷偷打开沈清孤给洛域的书信,大概意思不变,但也有些问候的意思。
大大小小凑起来一共有五十多个字,而且里面还有一盒药膏,是治疗内力淤堵的。
楚以骨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洛域是他的外甥,多说点话很正常。”
楚以骨偷偷去看任洛的书信,任洛也发现他的心思,直接就把书信调过来给他看,甚至用了两页纸才写完。
“师父一向疼我,还给我带了他新做的暗器。”任洛似乎是故意在楚以骨面前显摆。
“你是他徒弟,应该的。”
楚以骨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去看青澜的书信,和他的差不多,只不过多一两行的字,楚以骨终于放下心来。
直到看见青澜拿起一条项链,楚以骨瞬间泄气,沈清孤怎么什么都没给他?他不会瞧上青澜了吧?
楚以骨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整张脸全部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面,想着沈清孤给自己的书信只有那么短。
却给青澜那么多,还有项链……
楚以骨偷偷看向青澜的脸,想道:“青澜哪里比我好看?沈清孤是不是眼瞎?”
青澜看默默拿出书信里面的另一封信,看着手中的项链,又看了看另一封书信里面,夹着的利刃。
书信:青澜,你把项链转交给楚以骨,告诉他,上神山时,以任洛响箭为号,我会让你们上山,还有……我很想你们。
——神山沈清孤
青澜不禁一笑,这两个人实在是别扭的相同,偏偏要把给楚以骨的话,夹在他的书信里面。
青澜走到楚以骨的面前,将项链放在他的面前。
“沈清孤给你的,他说:‘他想你了’”
就这么一句话,让趴在桌子上的楚以骨,差点没有跳起来,立刻夺过项链。
“你说真的?”楚以骨高兴起来,眼睛都在发光。
“真的,不信你看。”
“我不看,万一你说的是假的怎么办?”
楚以骨看着手中紫琉璃的项链,色泽品质皆为上等,还隐隐透露着寒冰的气息。
紫气东来,好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