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那里也是紧着判了下来。
依着贾琏,死万万抵不过他的罪行,不如活受着,零星着受罪。只是那厮也不是个好人,待寻个时机出来,只怕又是自家的难处。虽然贾琏不怕,可是也备不住背后生咬一口,遂通了关系,直接判了他的斩立决,贾琏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了,再书信一封,将王仁的罪行详详细细的写了进去,寄与了王子忠家,也好叫他家有个参照。
纷纷扰扰了些个日子,邢夫人终于还是带着凤姐儿、槿哥儿回了京城。
贾母听完邢夫人的禀报,坐在那里半响没有话说,眼里溢出了泪花,良久才说:“好生教养槿哥儿,毕竟是凤丫头的一条血脉。”
邢夫人连忙俯身答应了下来。
不过半日,众人就知道了凤姐儿难产故去的消息,有平日与她交好的,在那里暗叹她的薄命,有与她纠缠过利益的,此刻也没个计较,只是替凤姐儿难过,总是人死债消,纵是天大的仇恨,人死了也跟着如冰雪一般消融了,何况凤姐儿平时管家也有她的好处,众人念着她素日的点滴也淌下了几行泪,再见巧姐儿和槿哥儿,更觉出几分可怜,也就加了几分的疼爱在里面。
贾环听闻凤姐儿逝去,心里顿添几分唏嘘,当初他名不经传的时候,那凤姐儿也曾给过他和兰夫人几个绊子使过,不过倒也凑合,待他科举过了,凤姐儿可就不敢了,更多的只是相安无事。等贾琏与自己在平安州做了生意,凤姐儿也与自家亲近了许多,所以贾环并不恨凤姐儿,相反的,现在更是欣赏这位凤辣子的雷厉风行和精明能干。只是再怎样,也抵不过她的心狠手辣,那张金哥儿两人和书里尤二姐的死,都有凤姐儿的手笔在里面,若不是来旺心软,只怕那张华父子也跟着没了性命,所以她如今早去,倒是天道好轮回,事事皆有因果在里面了。斯人已去,不过空留叹息罢了。那巧姐儿倒是峰回路转,今后也不能嫁于农夫做妇了,果真是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了。
旱情还在持续着,七八月庄稼就要成熟的时候,有的地方竟然还闹起了蝗灾,整整绝收了一季,好在不是京城和金陵,可是这样这两个地方也减收了不少,去年的年例万万是给不出来了,不是上等田的,只怕还要添些进去给佃户做些生活,不然这个冬天是过不去的。
贾环早已减了年例给佃户,不是有别的生意支撑着,今年是要空手了。
街上的粮食也日渐的贵了起来,先前几文钱一斤米面,如今也翻着几倍的往上走了,贵且不说,关键是米面少的可怜,商家都捂着不肯出售,这就是灾荒年间的惜售了。还有肉、菜,都也跟着价钱上扬了。
贾府几个买办出去,也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回来,就连贾母平日所吃的红粳米也有些供应不上了。
宝钗急得嘴上起了几个水泡,耽误了府里众人吃饭可是事情不小,终究是她这个做管家的无能,只是府里存粮却是不多了,外面也买不到粮食,倒叫她该当如何?
李纨倒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府里缺了谁的,终究也不能缺了她和贾兰母子的,孤儿寡母不是白说的。虽然如今王夫人身死,宝钗又怀了身孕,贾母将管家的权力放给了自己,可若是自己想着凭借着贾兰嫡长孙的身份,以后这家业能够自己说了算,只怕就是痴人说梦,水中捞月了。在李纨的心里,就算王夫人蹬腿没了,还有贾母这个老靠山在背后暗戳戳的替宝玉掌着舵呢,别看如今放手给自己权力,也不过是和凤姐儿当年一样,就是一个替别人管家的把式罢了。想到这里,李纨索性还是一副不关己事不张口的菩萨奶奶的模样,一丝雷厉风行的样子也没有,有什么事自己觉得要得罪人的,只管推了去问宝二奶奶。如此,宝钗虽是怀孕,反而也是不怎么得闲。好在有贾母在旁襄助,自己也不甚心里计较,身体也养的强健,故此腹中的胎儿倒也不受影响。
贾母见李纨这样,自然是知道她是如何想的,遂在明里暗里提点了李纨几回,奈何李纨只是做笑面模样,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之后还是依然故我,倒叫贾母也是无可奈何。
贾母有心叫兰夫人相帮着管上一管,一来么,兰夫人本就是个奴才出身,又不是鸳鸯那种大丫鬟出来的,这些个细活她自小并没有沾过手,所以叫她管家无异于说笑话。二来么,兰夫人就是有那个管家的心思,也早已被贾环和林嚒嚒给劝了回去,故此并不积极,反而还要往后退退。眼见得家族虽大,子弟只是不团结,只知打自家的小算盘,有道是树大分枝,又有贾赦分家的先例摆在那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贾母想要分家的念头是越发的强烈了起来,只是没有与贾政明言。
这日,贾政闲着无事,遂特特往贾母处请安,说了几句话,早有媳妇、丫鬟们抬过饭桌来,原来正是吃饭的时候了。
贾母笑道:“既是到了饭点,不如你就势在我这里吃些吧,省得走动的乏了多吃米,靡费了公中的米粮。”
贾政不知其意,只以为是贾母与自己玩笑,赶紧起身笑道:“又偏了母亲的饭了。”
贾母见自己的几色菜已摆完,另有两大捧盒内盛了几色菜来,便知是各房另外孝敬的旧规矩。贾母因问:“都是些什么?上几次我就吩咐过,如今可以把这些蠲了罢,你们还不听。如今外面饥荒的紧,家里也打着米粮官司,你们又来做这些,实在没意思的很,叫外人知道了,可不就是纯纯的要笑话我这个老背晦的了。”
鸳鸯忙道:“我说过几次,都不听,也只罢了。”
贾政笑道:“不过都是家常东西,哪里又说了母亲什么,我倒要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