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砚想明白这一切后,她有片刻的犹豫,到底要不要戳穿这件事?韩大白十有七八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和萧铎争夺帝位,若是三皇子真能赢,萧铎必然死。萧铎一死,自己身上那形同诅咒一般的宿命便会破解。
其实和三皇子联手,里应外合对付萧铎,这也是她最初的本意。
不过现在么……
她只犹豫了下,便已有了决断。
笑望了一旁的韩大白一眼后,她找了个借口把皎月支走了。这个时候厨娘都在外面忙碌,厨房里只有她和韩大白。
两两相对,她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韩大白。
韩大白见此,当下也不说话,就呵呵笑了下,笑得脸上的褶子如同刚出锅的白包子一般。
阿砚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韩大白。
韩大白微微皱了下眉,笑了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阿砚啊,你是有事要说?”
阿砚挑眉:“大白叔,我猜你是有事要说?”
韩大白低头笑了下:“阿砚,当日刚见你,我便想着这是个傻孩子,倒是个可以疼的,谁曾想,你这心里的门道比谁都多。”
阿砚低哼一声,淡淡地道:“我若真是个傻孩子,早被大白叔害得一干二净了吧?”
韩大白越发笑了:“阿砚,这是说什么呢……看你说的……”
阿砚冷笑,将那刚刚做好的新鲜蒸熊掌拿过来,端详了一番:“大白叔,我看今日个九爷也不用吃这熊掌了,还是给您老人家吃了吧?”
韩大白脸色微变:“阿砚,这是说什么呢,回头让九爷听到了,要打板子的。”
阿砚闻听,越发嘲讽地笑了:“大白叔都敢做出这种事,还怕区区打板子?”
韩大白那张白净的面皮顿时绷紧了,眯起眸子,压低声音道:“阿砚姑娘,这不是闹着玩的。”
阿砚将那熊掌盘子重重地放下,冷道:“我也不是和你闹着玩的!”
韩大白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阿砚半响,再看了看那盘子,最后忽然笑了。
“不错,这里面是有些古怪,不过熊掌本来也不是给你吃的,你怕什么?”
阿砚笑道:“我怕死。”
韩大白打量着阿砚半响,最后对着阿砚比划了三个手指头。
“三皇子的人?”阿砚猜测。
韩大白见她竟然这么说出,脸色都要变了,没办法,只要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不错,我是三皇子的人。”
阿砚耸耸肩:“喔,早说嘛,早说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韩大白冷笑:“总是要试探下你,毕竟谁知道你是敌是友。”
“那现在呢,你觉得我是敌是友?”
韩大白白胖的脸上露出一点笑,眸中精光乍现:“如果你真是敌,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了,你直接去九爷面前揭发我就是了。”
阿砚点头:“有道理。”
韩大白见她如此说,眯起的眸子越发带了笑,凑近了低声道:“你去把这个熊掌喂给九爷吃,到时候他一定……”
他话音刚落,阿砚就果断拒绝:“我不去,你想喂,你自己去!”
韩大白一怔,没想到她这么果断地拒绝:“为什么?”
阿砚鄙视地看着韩大白:“你当我真傻啊,如果我去喂九爷吃,他对我那么好,一定也会让我跟着一起吃,到时候他没死,我先死了!”
人家百毒不侵的体质,下毒这个招,她早就试过了!也就这韩大白,还没搞清楚吧?
韩大白一听,皱了下眉:“他若让你吃,你不吃就是了。”
阿砚不说话,越发鄙视地看着他。
韩大白被个小姑娘这么居高临下地鄙视,皱眉想了半响,最后道:“你既不愿意诚心和我合作,那我自己想办法就是,只要你不会拆穿我。”
阿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走人了。
一时心里不免嘀咕着,这三皇子到底靠谱吗?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能登上帝位的人,这先是刺客,后是内奸的,怎么没一个能成事的?
实在有必要考虑下另抱一个大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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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阿砚对韩大白的下毒行为采取了不支持不鼓励的态度,韩大白依然勇敢地将那份带毒的熊掌呈现了上来——和许多其他菜品一起。
阿砚此时自然是陪在萧铎身边的,她一看到那个熊掌,顿感不妙。
萧铎目光扫过桌上诸菜,最后看到那熊掌,却是对阿砚道:“熊掌大补,你看你生得纤细瘦弱,正好可以补补。”
说着,人家拿起筷子,亲自给阿砚夹了一块。
阿砚忙摇头:“我不要!”
萧铎挑眉,眸中疑惑:“嗯?”
阿砚心中一动,忙找了个理由:“我小时候调皮,母亲吓唬我,便总说若是我再哭,便有山上下来的黑瞎子把我抓走,我那个时候很是害怕,如今想起这事熊掌,心中更加害怕,才不敢吃这黑瞎子的爪子呢。”
黑熊,她们俗称黑瞎子的。
萧铎颇有些失望,不过看看桌上其他菜,有糖醋熘鱼,火腿炖甲鱼,红烧果子狸,腌鲜鳜鱼,黄山炖鸽等等,便道:“那你多吃点其他的吧。”
阿砚轻轻“嗯”了下,拿起筷子,陪着萧铎一起吃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把目光瞟向了那盘熊掌。
要不要鼓励萧铎来一口呢?虽说他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可若是万一起了作用呢?韩大白既然想出了用三公藤来毒萧铎,或许这个毒正好对了萧铎的胃口,就那么起作用让他一命呜呼了呢?
她正想着呢,就听到萧铎忽而道:“这个熊掌是你亲自做的吗?”
阿砚心内微惊,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略一犹豫,还是道:“不是。”
“那你喂我吃!”萧铎皱眉看了眼阿砚,却是提起了这要求。
“啊?”阿砚没想到自己竟然心想事成,这是还没做好决定呢,他就主动要吃?
“喂我。”萧铎凑近了阿砚,语气固执霸道,却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阿砚抬头,看向这个近在眼前俊美异常的男子。
如果……如果不是他们实在纠葛太深,如果不是她记着前尘往事,遇到这么一个只让她看一眼就愿意沉迷其中的男人,遇到一个现在可以对她如此疼爱的男人,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可是呢,想一想那个可怜的小尼姑吧……
她仰脸凝视着他半响,最后终于哑声道:“好,我喂你。”
已经两次了,她为他动心,为他心软,却因此丧了性命。
这一次,才不要呢……
她取了餐刀,将熊掌上的肉切成小块,这熊掌不像是猪蹄牛筋,反而更像是厚实的鱼唇,里面的掌肉是柔软肥嫩可口。专用的餐刀切下去后,还有肥腻的白胶黏在刀上,晶莹剔透,让人不由得遐想那是怎么样的好滋味。
阿砚伺候着将这熊掌喂到萧铎嘴里,又取了汗巾要帮萧铎擦擦嘴。
谁知就在她一转首的时候,萧铎骤然俯首下来,修长有力的手握着她的下巴,唇齿紧接着迫下来侵入了她的口中。
“唔唔唔……”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骤然放大就在眼前的绝艳眉眼,狭长精致,黑眸如海,只看一眼,便让你沉沦其中……这世间再挑不出这样蛊魅人心的男子。
可是他为什么将他口中的熊掌喂给了自己!!
阿砚想吐出来,却被堵住了嘴,于是她唇齿一动间,就感到那柔腻滑黏的熊掌被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吞进去了。
“呜……”阿砚想哭了,这是三公藤啊!见血封喉啊!
萧铎放开了阿砚,薄唇上带着湿润红艳的光彩,眸间更是带着些许调皮的笑意。
低首间,轻轻舔了下阿砚唇角,低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诱哄:“看你刚刚总偷瞧这个,看来还是想尝尝的。这下子不怕了吧,你看,你已经吃下去了,吃下去就不怕了,味道如何?”
谁知道他话一出口,阿砚整个人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他怀里。
感受着口中依然残存的美妙滋味,想着那被自己吞下去的熊掌肉,她拼命地想抠出来,可是却无济于事,最后想到那见血封喉四个大字,绝望的她抱住他精瘦结实的腰杆,将脸趴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嚎啕大哭。
再也没有比这更惨的了。
她这次真得没有要害他,她只是不鼓励不阻止而已啊!
她可没有萧铎百毒不侵的本领,她这是要死了吧?
竟然又要死了!!
萧铎见她哭成这样,也是被吓到了,忙摸摸她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背,低声哄道:“阿砚,只是一个熊掌而已,又不会死人的,你已经把它吃了。”
谁知道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阿砚哭得更厉害了。
死定了死定了!
没想到她这辈子竟然是被熊掌毒死的!
萧铎是万没想到,不过是一口熊掌而已,怎么就吓成这样,她甚至在自己怀里一直颤个不停,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低声哄道:“对不起,阿砚,我不该让你吃的,都是我的错。”
一时又抱起她来,如同抱着个小孩子般,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可是阿砚却无法领情,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的死都要和他有关系?
她也知道,他本是好心,可是为什么好心依然能办坏事,就这么顺带将她害死呢?
她无奈又绝望地捶打他的胸膛,哭着道:“我好讨厌你,我好恨你,你喂我熊掌,我不要吃……”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止了哭声和喃喃声。
萧铎看着怀里睁着一双泪眼的人儿,这才松了口气:“你总算不哭了。”
阿砚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萧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巴努力地动啊动,却怎么也张不开。
“九爷,还是帮姑娘擦擦嘴巴。”一旁的夏侯皎月无奈地上前提议。
萧铎低头一看阿砚,骤然间明白了。
这熊掌粘状胶质颇多,吃过后总是要擦擦嘴的,要不然竟是会把嘴巴给黏住!
自己是吃惯了的,自然不怕,可是阿砚却……被活生生黏住了嘴巴……
他一时哭笑不得,亲自取来了夏侯皎月手中的锦帕,帮阿砚擦嘴巴。
“来,张开点。”
“别怕,乖,让我进去,不疼的。”
“我会轻点的,乖,阿砚……”
“好了,马上好了,别哭,别哭……”
侍女们站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再听到九爷那低凉温柔的声音中又夹了些许啜泣和嘤嘤声,一时不免想岔,个个面红耳赤。
夏侯皎月从内间走出来,轻轻瞟了她们诸人一眼,众位侍女们这才一惊,忙故作一本正经状。
夏侯皎月看看屋内方向,叹了口气。
这两位,也算是天生一对啊!
却说内间里萧铎搂着阿砚真是好一番柔声细语的哄,哄到了后来,看阿砚依然眼中含泪哀伤不止,他也有些无奈了。
微微拧眉,他在她耳边咬着牙小声威胁说:“不许哭了,再哭就让非天……”
谁知道他话刚说到一半,阿砚悲从中来,搂着他的脖子好一番揉捏:“非天是我的,是我的!你说送给我的!”
萧铎吓了一跳,只好赶紧把那还没说完的威胁之言收回:“非天是你的。”
可是阿砚依然不饶他,捶打着他的胸膛哭道:“我要把你扔下悬崖,让非天吃你的肉,还要让你暴晒十天!”
她话音刚落,非天低叫一声,从屋外直接盘旋而进,展开那巨大的翅膀在阿砚上空低低飞过,还用那双阴婺圆润的小眼睛盯着萧铎。
萧铎顿时皱眉,沉下脸道:“反了你了,滚出去!”
“咯咯咯……”鹰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它盘旋着低叫几声后,赶紧灰溜溜地败兴而出了。
若是往日,萧铎这么一冷下脸,阿砚估计早就怕了,可是现在她想到自己中了那三公藤,怕是很快就要死了,绝望之下,也是不怕了。
“你欺负我的鹰,欺负我的非天,还欺负我!”她含泪控诉。
萧铎忙一改刚才对待非天的冰冷面孔,伸手将哭闹不休的阿砚搂在怀里。
“乖阿砚,我没有欺负它,我是怕它欺负你,才把它赶出去的。”他也是颠倒是非小能手。
阿砚睁开泪眼看他,看他尚且带着不悦的眉眼,委屈地指着他的眉骨道:“你还冲我发火摆脸色,我都要死了你还冲我摆脸色!你看你都没个笑模样!”
萧铎绷紧着脸,定定地望着阿砚,抿紧唇,保持沉默。
阿砚见他忽然脸色很奇怪,不由纳闷,透过一双泪眼也看他。
四目相对。
萧铎忽然咧开嘴,给了阿砚一个大大的笑。
“啊——”阿砚大惊,脸上血色尽失,脚底下一软,直接倒在那里!
这哪里是笑,太恐怖了!
原来那么俊美的人,竟然可以做出这么恐怖的笑!这简直就是嗜血阎罗,这简直就是勾命无常啊!
萧铎黑着脸,低头看着那个直接被他的笑吓晕在那里的小姑娘,不由得头疼欲裂。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年他放荡不羁无理取闹的时候,他的父皇是该多么头疼。
再说了,还是她嫌弃他摆脸色的,他才在极度不悦的情况下还努力笑给她看,她竟然还嫌弃?
萧铎面无表情地望着吓得半瘫在榻上的小姑娘,冷声命道:“夏侯皎月!”
夏侯皎月一直在外面听着动静呢,此时见自己被唤起,连忙小碎步跑了进来。
“九爷,姑娘。”
萧铎抿了下唇,艰难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啊?”夏侯皎月顿时百感交集,她没想到她家英明神武的爷,有一天还会问自己该怎么办,而且是为了这么一个闹性子的小姑娘。
可是这小儿女之间的事儿,外人该怎么插手?
“说。”萧铎在面对阿砚之外的姑娘家的时候,可是半点耐心都没有,他声音清淡,却是透着浓浓的不悦和压迫感。
那个架势,仿佛夏侯皎月不能马上想出个主意,他身上寒气都能把夏侯皎月冻死在这里。
夏侯皎月心中一惊,忙低声道:“爷,阿砚姑娘不想吃熊掌,你非要喂她吃,她当然不高兴了,您现在哄哄她,姑娘家,多哄哄总是没错的。”
萧铎扬眉,冷笑着反问:“你以为我没哄吗?”
夏侯皎月听得心都凉了,心中叫苦,心道我哪能知道呢!再说我若是去哄,这位爷必然又要不满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哄呢?
就在此时,阿砚在刚才的惊吓之后,总算恢复过来,此时她也不哭了,只侧躺在那里,感受着腹部一阵一阵的抽疼,想着这一世即将悲惨地死去,默默地流泪。
萧岳看她那娇小的身体一颤一抽的,越发心疼,眸中射出一道寒芒,直指夏侯皎月,杀气腾腾。
那意思是,你再不想办法,直接扔悬崖叫非天。
夏侯皎月一时急得脸都红了,可是就在此时,她脑中灵光乍现,忙道:“讲故事,讲故事!爷,你给阿砚姑娘讲讲故事啊!”
这根本就是小孩子闹脾气,去讲故事哄哄吧!
萧铎听到这个主意,顿时眸中一亮,赶紧过去,弯下腰,放柔了声音道:“阿砚,我给你讲故事吧。”
夏侯皎月见此情景,忙不着痕迹地往外挪蹭,小心翼翼地倒着走,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再也顾不得什么优雅姿势,直接迈步跑出去了,跑姿狼狈至极。
等她跑出去,抬手擦了擦额角冷汗,一旁的侍女们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夏侯姐姐太机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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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萧铎一改刚才对待夏侯皎月的冷眉冷眼,温声细语低声下气地这么说。
阿砚用含着盈盈泪光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讲什么讲,都要死了,我还有心听故事?呸!
“可是讲个什么故事呢?我从来没给人讲过故事。”萧铎事到临头,颇是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他是真没讲过呢。
哼,原来是骗人的,根本不会讲嘛!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吧。”萧铎想了想,终于这么说。
你以前事有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杀人杀人称帝称帝!
“我小时候的事。”萧铎半搂着阿砚的腰,低哑的声音带了一丝回忆。
你小时候不就是个小皇子嘛,受尽宠爱,为所欲为,真是好命!这么好命怎么轮到你了呢!我八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
“小时候,我跟在我母亲身边……”萧铎唇边泛起一抹苦涩,慢慢地说起自己的过去。
咦,他母亲?他的母亲后来不是死了吗,死之前是怎么样的?阿砚眸光微动,依然保持着蜷缩半躺的姿势,不过却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耳朵。
“我母亲长得很美,她和你很像。”这是萧铎的开场白。
……这两句话都说了八百遍了,鬼知道他这辈子的母亲是个啥模样呢,阿砚暗暗腹诽!
“她出身名门,自小备受宠爱,我的外公很早就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青年才俊,英武不凡,且和我外公家是世交之好,如果不是我父亲的出现,她本来应该在及笄之年后便嫁与那位青年才俊,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萧铎说到这里,语气微滞,略停顿了下。
然后呢?快讲啊!阿砚捂着抽疼的肚子,眨着眼睛好奇地想。
“可惜后来我父亲出现了。”萧铎低叹一声。
强取豪夺?两情相悦私奔?还是其他?阿砚心中浮现重重猜测,期待地等着接下来的内容。
她才不是关心好奇萧铎呢,她是要好好了解下萧铎的经历,以便为马上到来的下辈子做点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可惜萧铎停了下来,他微微拧着眉,半搂着阿砚,一句话都不说了。
阿砚终于忍不住了,心道讲个故事,怎么可以讲一半留一半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犹豫了下,还是抬起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胸膛。
萧铎却丝毫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反而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哑的声音温柔地道:“别闹。”
闹?谁和你闹了!
阿砚咬了下唇,又戳了下他的胸膛。
“阿砚。”萧铎蓦然抱紧了她。
她半趴伏在他胸膛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气息紊乱,他环着自己腰肢的手用了些许力道。
那种力道,好像要将自己死死地压在他身上。
轻叹了口气,阿砚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还要听。”
“嗯?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怯生生的如同蚊呐一般,萧铎低头温柔地看着她,是真没听清楚。
阿砚面红耳赤,不过还是软软地道:“故事还没讲完呢……”
“你还要听?”萧铎倒是有些意外,俯首下来,烧灼的眸子盯着趴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小东西。
“嗯。”非常非常地不情愿,阿砚还是承认了。
萧铎抬起手,揉了揉阿砚的头发:“我以为我讲的故事一定很枯燥无趣呢。”
“是很枯燥无趣。”阿砚毫不客气地说。
“……”萧铎幽深的眸子无奈地望着她。
“不过我还想听。”阿砚小小声地这么说。
“好的。”萧铎抿唇笑了下,笑得无奈而有些凄凉。
他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略带颤抖的身子蜷缩着,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般,轻轻叹了口气,他继续讲起那个很久都不曾想起的故事。
“我父亲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每一个都出身不凡,父亲纵然疼爱我的母亲,却也不能独宠母亲一人,总是要平衡后宅广洒雨露。母亲身为正室,便要管理后宅,要照料父亲的那些女人。其实这对母亲也没什么,她开始的时候或者还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跟了父亲,她便明白这些都是奢望……”
“……别人如此构陷母亲,父亲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却不断地有了新的证据,父亲竟也起了疑心,当时便命人带了母亲出去,说是要审要查……”
萧铎的声音低哑柔和,讲述着一个其实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故事,可是阿砚却从中品味到了一个小孩子的无奈和绝望。
后面的事情,他几句话带过了,或许是他不想去面对。
可是阿砚却在脑子里替他延续着这个故事,从小备受宠爱的少年,看着极为依赖的母亲因为父亲的不作为而惨死深山之中,死前甚至受尽凌虐。
他性情大变,变得残忍暴戾,开始视人命如草芥。
阿砚就在他那低哑柔和的声音,以及自己昏昏欲睡的遐想中,渐渐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就这么沉睡过去。
在她保持着最后一点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对自己苦笑一声。
又是一生,又是一世。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不是又成了一个呱呱落地的小婴儿,开始了新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