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没有打扰他们。
不过,他一直还是习惯不了跪坐,便斜靠着侧躺在了一旁,端着茶,呷了一口,静静等待。
医道一途,终究不是自己的专业。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们点出方向,至于怎么走过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大堂中,淡然安静。
渺渺药香弥漫着,沁人心脾。
不知过了多久,打破此地沉默的,却不是孙思邈,也不是何兴友,更不是赵百草,袁天罡,李淳风他们,而是,秦怀道。
“大哥!!!大哥!!!”
“你在这里吗?”
秦怀道脸颊潮红的拉着一个老人,匆匆而来。
张楚朝外望去,正巧秦怀道已是站在了大堂门前,毕竟太医署地方不大,从前门跑过来,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张楚把手指放在了嘴唇前,示意暂时禁声。
秦怀道了然,顿时闭嘴,调整了下呼吸,朝那老人轻轻伸了伸胳膊,两人小心翼翼走到了张楚身后,坐下。
老人有些拘谨。
他自然知道这里是太医署,而毫无疑问,作为大唐医道圣殿,实在不是他这个连下九流都算不上的轻贱行当能接触的。
尽管,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顾老头应该也算是医生的一种,而且,还是无比宝贵的那种,只是,没有人承认罢了。
秦怀道的出现,终究是打破了此地的沉思和震撼。
孙思邈身子轻轻一震,他惊醒过来,骤然深吸口气,死死盯着张楚,眼眸中的大日,越发旺盛,便是连身上的道袍,竟都开始好似有些无风自动起来。
“咕咚!”
他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抿了下微微干裂的嘴唇,用木簪扎起的鬓发,或是感受到了撼然,竟脱落了下来,有些凌乱,垂于面前,出了几分癫狂,少了几分括静。
“师弟,这条路······”
“嘶······”
“这条路,老道,老道若是能参与其中,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也!!!”
孙思邈咬着牙,声音低沉,喃喃长喝:“老道已是活了将近百年,在医道一途挣扎将近七十多年。”
“老道早出门时,那时年轻,心中是怀有大志,想为天下人改命。”
“所以,老道沉迷相术,想着通过指点迷茫之人,他们重新走向新生。”
“但后来,老道却发现,相术不能救人,就算老道相术出神入化又如何?天数已定,百姓就算能从老道这里得到一丝窥得天机的机会,可想要改变起来,也太难了。”
“不是人人都是王侯将相,更不是人人都是有大毅力者。”
“所以·······”
说到这里,孙思邈看了眼袁天罡:“所以,老道把相术之法,传给了天罡,而后毅然决然的投入到了医道之路。”
“百姓自己不能给自己改命,那么,老道想着,老道通过医道亲自为那些百姓逆天改命。”
“这七十多年的沉浮,效果,有些,幸得道祖垂怜,救过一些人,也给老道带来了些许虚名。”
“后来,老道撰写千金要方,可到这个时候,却发现,以一己之力,就算穷其一生,又能为多少人改命呐?”
“更何况,现在,医道一途,老道茫然,已是找不到了方向,不知何去何往。”
“但,今日遇见师弟,师弟宛若黑夜中的璀璨星辰,给老道,点出了方向,而此刻,又为医道一途,撞开了壁垒。”
“老道,还能说什么呐?还要说什么呐?”
“没了!!!”
“无需多言!!!”
“老道,已彻底寻到了方向!!!”
“老道今后的所有时光,师侄,看来,要咱俩一同走了。”
“为这个天下,为万代后人,为医道一途,走出新生,开启新路!!!”
说着,孙思邈端起了茶杯,一口饮尽的同时,重重把杯子砸在了桌上。
此刻,他便是活了将近百年,本是一切都看得淡然,但,这般谋划,这般新路,重新燃起了他心中火焰,让他浑身都好似年轻了几十岁般,好似回到了当初走出道观时的岁月。
心中带着冲劲,对一切都充满了斗志!!!
“老道,干了!!!”
他吼道。
“好!!!”张楚抚掌而笑曰:“师兄,有你出面,此事,师弟已经可提前庆祝了。”
“来,来,来!”
“斟满茶,以茶代酒,为大唐,为天下,为百姓,为医道,也为师兄,贺!!!”
张楚举杯。
何兴友提着茶壶,亲自给孙思邈斟满。
他激动,他兴奋,他沸腾,他亢达!!!
张楚目光环顾,所有人,也都望着他。
“贺!!!”
众人齐齐吼道。
而后,一口饮尽。
赵百草醒过来了,他双手不知使唤的抱着茶壶,咕咚咕咚饮了好一大口,然后,怪叫一声,冲出了大堂,换了个新壶来,给张楚,给孙思邈,给何兴友仔仔细细的斟满了茶。
这一次,丝毫没有洒在外面。
秦怀道是有些茫然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来不及思考。
张楚笑呵呵的搓搓手,扭头,望向了他身边的顾老头。
“怀道,这位就是顾师傅吧。”
秦怀道还都来不及介绍,顾老头已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会他已是明白了面前这几人的身份。
秦川伯,太医署署正,那位老道身份更是让他惊恐,孙老神仙,而孙老神仙旁边的那两人不用想便是袁天师和李太史了!!!
这场面,从来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顾老头何时见过?
身如筛糠。
“老小儿见过秦川伯,见过何署正,见过老神仙!!!”顾老头磕头叩首。
张楚拉住了他。
“顾师傅,不必惊慌。”
“怀道,快,给顾师傅斟茶。”
“呵······顾师傅,某家请你来,是请你帮个忙,大大不必如此啊。”
帮忙?
顾老头闻言, 慌里慌张的就把腰间挂着的已经有些泛白的牛皮包打开。
露出了一把又一把闪寒光的小刀。
“秦川伯,你说,割谁!”
张楚哈哈一笑,见顾老头如此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心中也是愉快的很,他就是喜欢和这般行动力拉满的人打交道。
“翼国公。”张楚说道。
不过,顾老头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一愣,眼珠子瞪大浑圆,有点不可思议,惊呼道:“翼国公的蛋·······出毛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