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一博回过神来，“嗯，你接着说。”
周焉若继续说道：“停工的原因除了资金问题，还有环评手续没有解决。泰国的法律对环保非常重视，所有手续中，通过环评是最复杂、最耗时的一项。”
尚一博不解地问：“这些都应该由曼谷的项目公司负责，有专人负责，按当地的相关法规申报不就好了吗？这有什么难的。”
“我们在海外的力量不够，”周焉若解释道，“当年签约的时候，中间人马安华，他是华商会的理事成员，承诺负责所有的前期手续。他愿意大包大揽，我们也觉得有当地人负责会更省心。”
周焉若说道：“结果，我们钱花了，对方不但没把事情办成，还各种推诿责任。这导致我们在未取得环评认证的情况下就盲目开工，现在被当地政府查处，不仅被勒令停工，还将面临巨额罚款。”
“怎么会这样，这显然是我们的管理出了问题。”尚一博皱眉道。
“没错，确实是管理出了问题。湄南河畔项目负责人是我们在当地招聘的本地华人，也是马安华推荐的。当时我们考虑到他推荐的人能更好地配合工作，就没多想就同意了。”周焉若解释道。
尚一博大致了解了问题的所在，他突然问道：“那么，同意荣昌资本介入这个项目，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周焉若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尚一博问的是荣昌资本的介入。她的眼神中露出不屑，说道：“荣昌资本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尚一博抬眼望向周焉若，试图在她脸上寻找答案，“为什么这么说？”
周焉若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认真地解释道：“在泰国，我们属于外商投资，按照当地法律规定，外国企业只能持股49%，所以本地企业需要为我们代持51%的股份。”
尚一博忍不住问道：“这个本地企业也是马安华推荐的吗？”
“不是他的推荐，那家企业就是马安华的。”周焉若回答道。
“也就是说，如尚集团全额出资，但马安华的企业却占有了51%的股份？”尚一博追问道。
“是的，是代持。”周焉若点头确认。
尚一博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不妙，“不好意思，总是打断你，你接着说吧。”
周焉若继续说：“我们在这个项目上的话语权不够，而目前的情况，又不允许直接跟马安华撕破脸......”
通过周焉若的叙述，尚一博很快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湄南河畔项目的主要脉络。
荣昌资本的总部在新加坡，其主要投资业务集中在东南亚地区，他们在东南亚的人脉和资源不仅深厚而且广泛。
刚开始接触时，如尚集团的想法是与荣昌资本建立战略合作，借助他们在东南亚的影响力来遏制马安华等人，最终当然是希望项目能够顺利推进，投资也可以尽快回笼。正如楚繁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们是商人，逐利而已，合规合矩是我们的本分，没必要打打杀杀的。”
然而，荣昌资本的想法却与如尚集团截然不同。他们想趁着如尚集团的不利局面，不仅要拿下马安华代持的51%股权，还觊觎着如尚集团49%的股权。
就这个项目目前的局面来看，根本开不出一个好价格。而荣昌资本却趁机提出了收购，他们开出的收购价格简直是低得离谱，完全就是地板价。
当周焉若发现不对劲时，曾去调查了荣昌资本，发现这个公司的投资手法实在令人不齿。在东南亚乃至国内一些二、三线城市的很多企业，在引进荣昌资本并签下对赌协议后，最终都遭到了荣昌资本的掠夺性收购，企业被拆分变卖，导致企业主破产，而荣昌资本却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规模发展的势头更为强劲。总而言之，荣昌资本在投资界是个劣迹斑斑的公司。
周焉若将调查结果向楚繁清汇报过，但恰逢此时如尚集团在国内的项目也出现了问题，现金流严重短缺，同时还面临着两笔贷款的还本压力。尽管明知道荣昌资本的不怀好意，但也无计可施。
考虑到荣昌资本在东南亚的势力，一旦他们介入这个项目，不会再有其他企业有机会染指，况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其他的合作伙伴。
在这种情况下，楚繁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与荣昌资本合作，期望能收回投资成本，但大概率是不太可能的，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是收回70%的投资款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这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办法，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我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尚一博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松，这损失可不小啊。”周焉若回应道。
“商场如战场，关键时刻，及时止损就如同壮士断腕一般决绝。我爸有这个魄力。”尚一博解释道。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忿忿不平，“简征什么时候学会玩这种手腕了？他平时总是乐乐呵呵的，对什么事情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人呢？这怎么可能呢？”
门口，伴随着密码锁“滴滴”的验证声，门缓缓打开。周焉若闻声起身，步入玄关，见是周子航回来了。
“子航？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实验室正处于关键时刻，离不开人吗？”周焉若惊讶的问道。
“若若，你没事吧？”周子航进门看到周焉若，焦急的问道，“你的电话怎么关机了，我给你的办公室打电话，秘书说你回家了，你从不会在工作的时间回来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网上都是些不负责任的人在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周焉若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你还特意提前回来干嘛？”
周子航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还顾得上实验室。”
这时，尚一博也跟了过来，瞧见周子航，便半开玩笑地说：“哟，我们的大博士回来了啊。”
周子航这才注意到站在周焉若身边的尚一博，气不打一处来，他冲着尚一博大声喊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都怪你！”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周焉若见状，连忙上前拉了拉周子航的手臂，轻声安慰道：“子航，别担心，怎么还耍上孩子气了。”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尚一博，“这件事跟一博没关系的，那些往事，不管是否被提起，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何况，这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故意为之，用我的事情来黑一博的，是我连累了他。”
周子航愣了一下，似乎周焉若的话有些道理。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尚一博身上，但这次眼神中的愤怒已经平息了许多。
“既然若若不介意，我也就不怪你了。”周子航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转头又对周焉若说，“我刚刚冲动了，你没事就好。”
尚一博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好了，我们站在门口讨论这些干嘛。”周焉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