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平阳渐渐与柳嘉遇熟络了起来。
听闻他正在筹备诗会,便提议将自己的别院让出来。
柳嘉遇自然感激,二人相约着为诗会之事筹备。
别院内奇石嶙峋壮观,楼台亭阁高低错落有致,蜿蜒而过一湾清澈水流,其上是一座竹子搭建的拱月桥。
一处一景,皆可入画。
柳嘉遇与平阳站在这拱桥之上,眺望竹林,耳边是虫鸣鸟叫。
京都内,能有这样出世之地实在太过难得。
平阳身着嫩黄色百鲽褶裙,头上的芍药步摇随着她前倾倚靠的身子前后摆动。
米粒般大小的珍珠被阳光一照泛着光摇荡在她的脸颊之上。
岁月静好间将女子俏色姿色勾勒而出,让身边的人不由只盼着静止在这一瞬。
她手持团扇,正指着那水下的锦鲤。
“柳学士,你快瞧瞧。”
柳嘉遇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
就见那水下几尾锦鲤皆是胖的出奇,一只较一只的富态。
平阳眯眼,满是期盼道:“若生成一只鱼儿该有多好呀。”
柳嘉遇侧过脸看她,见她眸光闪烁,凝着微光。
她是真心艳羡能做一条鱼。
即便出身如此高贵,长公主依旧会有许多烦恼吗?
“公主殿下是觉得这鱼儿自由自在?”
平阳摇了摇头:“你瞧这方鱼塘,是我命巧匠打造,一草一木,皆不是随意生长而成,这些鱼儿活在这水中,哪里能算得上自由呢。”
柳嘉遇抿唇,微扬了嘴角:“下官也很想做这里头的锦鲤。”
“你既然已知它们的处境,又为何有这样的感想?”
“因着有人喜爱,将它们养的白白胖胖,即便是无法投身更广阔的天地,可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平阳听着他的话,也转过了头,正撞上柳嘉遇的视线。
一刹那之间,见那双瞳里万物流转,映着这片水光,这方天地,这天地之间小小的人儿。
“柳学士?”
平阳挥了挥手,将愣神的柳嘉遇拉回神思。
平阳微微嘟唇,左右摇摆着脑袋注视他。
柳嘉遇喉结一滚:“公…公主殿下…”
他想说,她离得太近,让他紧张得无法呼吸。
可就眷恋贪慕着她的靠近。
平阳没有注意到他发红的耳稍,只道:“柳学士总是发呆,莫不是翰林院的工作太过繁琐伤神?这样的话可要好好保重。”
“多谢公主殿下记挂,在下无妨的。”
平阳却摆了摆手走下那拱桥,桥下一行随从连忙跟上。
末尾的嬷嬷不动声色的经过柳嘉遇,多看了好几眼。
又提醒道:“柳学士,快跟上公主啊。”
柳嘉遇连忙躬身谢过,追了上去,便听见平阳头也不回地与身旁的婢女吩咐道:“将库房里的人参,灵芝,鹿茸什么的都备上一些,赶明儿送到柳府去。哦...对了...还有皇兄前几日送来的十全补丸之类的也带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又担忧想得不够齐全,让婢女请嬷嬷再去请个御医带去柳府给柳学士仔细瞧瞧。
花罢,她回过头冲着柳嘉遇笑道:“五日后的诗会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柳嘉遇眼底刹那清亮,笑得和风细雨。
平阳见他迟迟不答,摇了摇头,对着边上的婢女吩咐:“御医的事情要抓紧安排...”
......
皇上病得急,南汐与齐王殿下原本还在御书房候着要禀告时疫一事的收尾工作。
足等了半个时辰,首领太监陆直才匆匆前来,禀明皇上身子不宜议事,这些事二位大人与丞相商议即可。
齐王殿下自是忧心,与南汐相视一眼,便请陆直带路,去坤宁宫探望皇上。
自从皇后重得圣心,皇上经常宿在皇后宫中。
故而这次生病,皇后也要求宫人将皇上安置在坤宁宫,她要亲自照料。
太医院只留了薛太医随侍。
南汐与齐王到的时候,皇上刚用过药,已然昏沉睡下。
他面色泛白,眉眼之间透着几分缠绵的青黑病气。
额前细汗密布,神色不宁。
齐王看了边上跪着的太医,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薛太医拱手禀告:“启禀殿下,皇上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恐怕是因忧劳太重,乃至肝郁气滞,气血运行受阻,邪热侵体。下官以开了温补的疗养方子,此病尚需细细补正,不可心急再多加操劳才是。”
南汐挑眉。
这薛太医是薛芝言的父亲,也是李宁祁安排在太医院的人手。
话里话外,掉书袋的说了这么多。
简而言之,全是废话。
齐王殿下自然也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抿唇道:“皇上便是太过关心时疫之事才至如此,太医要细细为皇上调养才是。”
薛太医:“下官遵命。”
齐王还需安置田庄的那些已经痊愈的百姓,只是再同皇后道几句关心后便离开了。
盛锦不便在坤宁宫久留南汐,这儿的香药下得已经不如之前那般重,但多少还是不利于人体的。
借口着皇上病气重的缘故,将人送出了坤宁宫。
至殿门口,盛锦道:“还望南汐能帮我再劝劝父亲。他真的已然年老。”
南汐颔首,丞相大人确实不宜在京都再这般耗尽心神,待得时疫一事了结,正是请辞归乡的好时候。
“你放心,盛老大人那边,我自会相劝,倒是你,照料皇上太过辛苦,我瞧你面色很是不好。”
她上了很重的脂粉,但依旧难掩倦容。
强支撑着,盛锦抿唇一笑,端得是一副情深模样:“而今我再得皇宠,自是要好好照顾陛下,无妨的。”
南汐微微蹙眉,但盛锦为皇后,即便再如何清醒,此生也只能依靠皇上而活。
她的话噎在了喉中。
若是盛锦能真的幸福,即便是骗过她自己的心,也许也是一桩好事吧。
独自走在长街上,南汐摆手让宫人不用相送。
齐王殿下高风亮节,第二次去田庄之时,已然将心中抱负与南汐阐述。
他视谢大人为肱骨之臣,诚心相邀。
南汐感念殿下信任,自是表了忠心。
这大南明朝,若是真要易主,也只有这位齐王殿下能担得起了。
只不过...
皇上这病倒是有几分蹊跷。
薛太医的话语,皇后的态度转变,点点滴滴,都隐隐透着别扭...
太医是夫君的人,盛锦与夫君二人,是在谋划什么?
她马上就要捉住事情的关键,正蹙眉凝思,却被一宫人打断了。
“谢大人...太后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