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
太后娘娘发丝凌乱,珠钗都被她一把扯下,连着几根头发抓在手里胡乱划拉。
宫人们不敢靠得太近,纷纷跪地哀求。
“太后,您先放下。”
“太后,是奴婢啊,奴婢不是鬼魂。”
只是太后双目充血赤红,哪里能听得进她们的话。
此刻在她眼中,这些人都是血淋淋的修罗,正围着嘶吼着要吃她的血肉。
她只能拼命驱赶,双手上满是鲜血。
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
朱钗划伤她的手,可太后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愈加疯狂了起来。
殿内的佛像被她撞倒,摔在地上,裂做了无数的碎片。
她一脚踩在上头,总算是被这碎片扎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宫人们眼疾手快的扑了上去,一人夺去她手中的朱钗,几人拖住她的手臂和肩膀,还有人连滚带爬的跑去坤宁宫通知皇后娘娘。
盛锦自然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皇上。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养病,得皇后娘娘悉心照料,已然能够起身。
皇后还为他寻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嫔夜夜陪伴,只不过越发口干舌燥,夜里也睡不安稳,起夜不断。
皇上得知此事,便带着皇后来到了慈宁宫。
这个时候,那些宫人已经快要摁不住人了。
手上脸上都是刺目的抓痕。
太后娘娘千金贵体,他们不敢太过用力,可如此,便会被这人抓的满身是血。
盛锦低睨着这个昔日高高在上之人。
就是这个女人,将她的两个孩儿都害死了。
太后看见来人,眼神更加的狂乱,脸上的表情扭曲,眼歪嘴斜,口水都不住的往外流淌。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颈侧青筋暴起,身子不断扭曲挣扎着。
又有一个宫人的脸被划伤。
皇上道:“来人啊,用生绢将太后捆绑至梁柱之侧,莫要让她再伤了人。”
得到皇上的话,这些宫人终于敢用上劲。
几人合力,将人捆绑结实。
太后上身倚在那柱子之侧,双臂耷拉着,上臂和胳膊肘也一起被包裹进了绢布之内,因着她胡乱嘶吼谩骂,嘴里也被塞进了布条。
皇上蹙眉问那跪在太后身侧的宫人。
“太后娘娘这是出了何事,慈宁宫的掌事嬷嬷呢?为何不见驾回话?”
那宫人连连磕头:“皇上恕罪,慈宁宫的嬷嬷是在大火后新调任前来的,太后之前一直病着,都是由嬷嬷照料。
原本吃了几天的丹药都已经开始见好,怎知今日就突然...突然疯了...
嬷嬷她...自缢在了屋内。”
“自缢?”
皇上勃然大怒:“为太后炼丹的修士呢?”
宫人:“修士留下丹药后便说要回山修行,嬷嬷做主,将人放走了。”
皇后当然知晓,这所谓的嬷嬷是李宁祁安排在宫内的眼线。
但她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刚毅,大仇得报后毅然决然的揽下所有的事自缢了。
太后欲诱南汐加害李宁祁一事也是这个嬷嬷传出的消息。
她乃是梅城人。
家中的儿子与丈夫都因当年梅城之乱,付不起高昂的税赋而被充作奴隶卖往了西荆部落。
他们的头颅被高悬于梅城城墙之上足足十日,受烈日暴晒,连尸身都不许收殓,同其他同胞俘虏一起被焚烧殆尽。
化作那漫天黄沙中的粒粒尘土。
家中只剩下了她一个...
于是她追随李宁祁赴京,入了宫。
在入慈宁宫之前,她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在宫内与人和善,名声自也是好听的。
故而,总算等来了这个机会。
薛芝言是为她留了一条生路的。
但她不愿再活。
大仇得报,让太后生不如死才能偿还自己心中之痛。
她只想,去找自己的丈夫还有儿子。
这样的人...
并不只有一个。
梅城多少杀戮,多少算计,总有一日,是要报到作孽者的头上来的。
盛锦拂袖,让慈宁宫的宫人全都退下,她则是在皇上面前微微屈膝:“后宫出事,是我这个做皇后的有愧于皇上的嘱托,请皇上责罚。”
皇上连忙托起了她的胳膊:“皇后这些日子为了照料孤已然辛苦,顾及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孤怎会忍心责怪你。”
太后疯癫,他高兴都来不及了。
但在外人面前,依旧是垂着眼尾,唉声继续道:“只不过母后毕竟对孤有养育之恩,皇后要替孤细细照料才是。”
盛锦微微勾唇:“皇上放心...”
皇上将眉毛拧做一处,脸上带了浓浓的哀愁,一手扶在那梁柱之上,都止不住的发抖:“我与母后还有些体己话要说,此事便交由皇后全权调查,你先行退下吧。”
盛锦眼眸泛着泪光,颔首:“皇上孝心仁厚,但您是万民之主,切要保重身子,不可伤心太过。太后娘娘若是清明,见您这般也定然心疼。”
她轻轻摸了摸皇上的手,乖巧的退下了。
只不过转身之际,她余光瞥见,皇上明黄色的靴子正踩在了太后那细如葱的指尖之上。
盛锦扬眉一笑,昂首挺直了脊背,出了慈宁宫。
唤来身边的一个宫人,红唇微启:“送个消息给晋王吧...”
晋王安排在太后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两日太后神志不明的时候,都被血滴子埋作了御花园的养料。
故而他得到消息定然要慢上不少,自己自然要帮一帮。
盛锦以手挡住了那照射过来的阳光,眯着眼睛,看那旭日染红漫天云朵...
皇上踩着太后的手指慢慢蹲下了身。
他手指颤抖,既而双肩,双腿,浑身都因着别样的亢奋而战栗不已。
细密的汗顺着太后的额间往下流淌。
咿咿呀呀的嘶吼从她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母后,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他将堵在她口中的布条取下。
唾液顺着嘴角流淌进了她的前领。
皇上阴鸷的目光渗着寒意,低哑的笑声带着病态的痴狂冒了出来。
他挪开了步子,太后的手指已经红肿乌青一片。
皇上怡然取过了梳妆台上的铜镜。
对着太后的脸,他戏谑:“母后,瞧瞧您如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