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带着剑,一脚就踹开了慈宁宫的殿门。
岁月悠悠,多少个日夜他都想这般做了。
想不顾及任何人任何事,将她从这深宫牢笼里救出来。
可一次次,他都懦弱的选择了放弃。
看着她凤冠霞帔嫁给先皇,看着她独自在这污浊的泥泞中痛不欲生。
他空有着王爷的名号,却只是一个懦夫。
混乱不堪的偌大床榻之上。
太后衣冠不整,神情呆滞的缩在角落里。
晋王忙将身上的曲水紫锦织的披风取下,将她挡住。
寒光剑芒将跪伏在地不断哀求的两个男子刺穿。
血喷涌而出,斑斑点点染红了自己的眼。
外头的亲卫府兵将尸体拖了下去,躬身求请王爷速速带着太后娘娘离开才是。
他一介王爷,如此鲁莽闯官,是要被怀疑叛乱的。
而今夜这动静属实不算小。
晋王冲冠一怒,毫不顾忌后果,他与太后这些年不伦的传言再也扑不灭了。
他伸手想揽过太后的肩膀,却被人一下子咬住了虎口。
“全都滚下去!”
亲卫们不敢再留,纷纷退守慈宁宫门之外。
晋王任由她咬。
一双眼蓄满了泪花,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手中剑掉落,他去抚摸她的脸颊。
替她将那凌乱的沾了汗的发丝仔细的拢好,别在她的耳后。
霜霜素来最重容貌,见他的时候,头发总是梳的很好,仪表端庄,会捻着帕子对着他笑。
会含羞背过他小口吃他带来的糕点。
他的霜霜...是那样明媚的姑娘...
晋王蹙着眉,削薄紧抿的唇颤抖着,说不上来的心疼与痛苦,像是海水一样将他淹没,浸没他的头顶,让他再也呼吸不上来,让他身子发沉,似要溺死在水中。
丝丝血迹顺着虎口流了下来,血腥的味道蔓延在太后的口腔之中。
她满脸的泪痕,松开了嘴,口中咿呀着“晋哥哥”...
晋王将她整个的揽在了怀里,慌张的摸着她的脊背,安抚她:“霜霜不怕,不怕,我在呢。”
因着心爱之人在侧,太后安静了下来。
晋王这才有机会观察她的伤势。
这么一看,他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命人送进来药箱,又打来了清水。
他跪在床榻之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小腿,替她脱去白袜,上头全是血,斑驳的,辨认不清的,皮肉与破碎的布条黏合在了一处。
因伤口里头还有佛像的碎片,一直未曾愈合,里头的血肉乌糟糟的,因失血过多而泛着白。
太后吃痛,拧紧了眉,手拽着他的披风,紧咬着唇忍耐。
“霜霜,是不是很痛?”
说着话,泪水决堤一般从晋王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太后摇了摇头:“不疼的,晋哥哥别哭。”
她的神志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二人相爱的那一刻,回到了还没有嫁进皇宫的光阴。
血将那清水一盘盘的浸染成了深深的红。
晋王将她脚上和手上的伤口清理,又亲自给她上药包扎。
现在的太后,除了晋王,任何人妄图靠近,都会引起她的癫狂。
做完这些,他又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衣裳:“霜霜,换上衣裳同我离开可好?”
太后拽着披风,脸色通红,咬着唇羞哒哒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忘了,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太过于痛苦,让她暂时混乱了记忆。
但是晋王知道,她这样的清明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他要带她离开。
付出任何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也许...
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迟到了二十年。
他们之间已经浪费了最美好的时光。
他恨自己!
让她等了这么久。
殿门之外,传来嘈杂的声响。
晋王将太后抱在怀中,在她的身上盖了自己的披风,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挡住,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大步走出这富丽堂皇的慈宁宫。
“王爷此举,怕是越了规矩。”
盛锦一身华服,头戴凤冠,领了御林军将慈宁宫团团围住。
晋王蹙眉,冷冷看她:“太后娘娘在慈宁宫受辱,身为后宫之主,我还没向你问罪,你还敢拦我不成!”
王府亲卫皆拔刀相向。
盛锦勾唇:“太后娘娘好好地养在慈宁宫,我与皇上自然会孝敬让她安享晚年,她患了癔症,有些磕碰是底下人做事不当心,本宫自会教训。但王爷此举,实在不妥。太后娘娘怎么也是王爷的皇嫂,若是今日您带她出了这宫墙,皇家会受万民指摘。”
晋王脸上的肌肉都因为这话而抖动抽搐,冷哼:“孝敬?你们怕是巴不得她赶紧去死。”
盛锦低首饶有兴致的赏玩自己刚染好的豆蔻胭脂色指甲,淡淡应道:“王爷这说得哪里的话,皇上最重孝道,怎会让太后死呢...”
若是死...
岂不是太过一干二净了?
这些年,被她害死的人有多少,那些冤魂皆死的那般痛苦凄惨。
怎能让她如此轻易解脱?
“那我今日定要带走她呢?”
盛锦后退了一步,锦衣卫将之护住,亦拔出了刀。
晋王咬牙,看着场上的局势。
若是拼死,或可一试!
就听风声呼啸,一支凌厉的箭羽破空而来,射向他怀中所抱之人。
那箭来得极快,晋王心神一凛,连忙后退一步。
箭将披在太后身上的披风刺穿勾起,扎进了一旁的树干之上。
太后娘娘,被晋王环抱在怀中,紧紧揽着他的脖子。
在场之人不少,皆是看了个一干二净。
晋王的双眸像是要喷出火一般,瞪着那黑夜之中出手的人。
“李宁祁!”
他话音还未落,又一支羽箭射来,让他连连后退,被逼着站回了慈宁宫的台阶之上。
御林军们分散而开,李宁祁漫步而来,那张俊朗无方的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目光森森阴寒,像是黑夜中的毒蛇。
“王爷若是执意要带人走,那便只能带走一具尸体。”
晋王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敢!”
李宁祁挑眉,从背后的箭筒又取一支箭搭在弓上。
他勾唇,淡然道:“王爷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