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
艰难沉重的喘息——
甜水林春色正浓,鸟鸣清脆悠扬,走兽漫步林间,野生花草上彩蝶翩飞。
秦念抬头,碧空如洗,阳光和煦。
喘息声堵塞她的耳朵,似空气裹住她。
心脏好似被什么紧紧勒住,生出一股强烈的烦躁。
眼前的春意美景也不能使她心中怒意消散。
充斥整个世界的喘息声,让她无法静心思考。
她扭头寻来寻去,竟发现是自己在喘息。
意识到这一点,秦念低头。
衣袍摆动,一双腿极速奔跑,茵茵绿草不断后退。
脚步声穿透喘息声落入耳中。
原来是她跑累了。
如空气包裹她的喘息声被鸟鸣破开,微风开始流动,轻柔地撞在她身上。
此时此刻,世界在她眼中和耳中,真正清晰起来。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草木花香跟着她的动作解封,如灵气喷发,瞬息填满每一个角落。
秦念张开双臂:“春天的甜水林真是个好去处。”
她惬意之时,一道咆哮声如重石落地,嵌进地里:“站住——别跑!”
秦念停下脚步,困惑转身。
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际,密集如数不清空洞的蜂巢。
不知名束缚心脏的东西骤然收紧。
烦躁之意冲破胸腔,跃然脸上。
她不耐地动了动手腕,不知何时存在的秋露剑寒光一闪,剑身映照出对面一张张愤怒的脸。
“怎么着,你干了亏心事就想跑?没门!”
“你身为大宗亲传,霸占了世上大多资源,怎能做出那样冷血的事?”
“哼,早说上奇宗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这等行事乖张之人都收。”
“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别人对做了错事的人耐心规劝,你反倒好,竟存心放任其一错再错!”
“这样的人要是出了大事,都是被你教唆的!”
“那些人只是一时被邪魔蛊惑,你居然拍拍屁股走人让他们自生自灭,是个正常修士都干不出这种卑劣事!”
“身为大宗亲传,理应以身作则,心怀大义,给世人树立榜样,你这样,那些不懂事不都跟着你学坏了?”
“你这样没有责任心的人,霸占着大宗资源,简直是浪费。”
“不知道哪儿来的邪魔歪道,放任不管,上奇宗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污染的彻彻底底。”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任带累宗门名声的亲传,上奇宗真是倒霉。”
“溪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那也是个不管事的,我看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上奇宗都不是好东西。”
横眉怒目,义愤填膺,不屑厌恶——人们的表情如同复制一般,纷纷张贴在五官不一的脸上。
一眼扫去,每个人不一样,但又似乎一模一样。
声音中裹挟着宛若重拳出击的批判,也是出奇的一致。
这番责问,好像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
秦念揉了揉跳动的额角。
她行的端做的正,当然不可能犯罪。
这些人的声讨,可笑又无知。
做了错事之人,她好心劝阻一次,对方继续拎不清,往后出了事那与她何干?
被邪魔蛊惑之人,自然是寻其源头斩杀邪魔,这若是卑劣事,天底下就全是卑劣事。
斥骂她霸占资源,更是荒谬。
她能成为亲传之一,宗门合理分配资源无任何问题。
更不用提她入宗至今为止,解决了多少能给往后南灵境带来重创的大麻烦。
秋露剑猛然抬起,划出一道凌厉弧光,伴随着爆裂破空声,载着花香宜人的火红灵力飞入人群。
弧光逼近,花香透露出焦味,充盈杀机于此间披露,似雷电炸开,落在人群中。
她睥睨过去:“谁还有话说?”
草地焦黑,人少了大半,秦念耳旁清静了片刻。
“杀人了杀人了,大家说两句实话她就动手杀人了!”
“我的娘嘞,她一口气杀了这么多普通人,眼都不眨一下,显然是习惯了。”
“苍天啊,这哪里是修士?这是魔,是魔!”
“啊!什么?大宗竟然收魔族人做亲传?!”
“上奇宗包庇魔族,培养魔族,究竟意欲何为?”
“上奇宗背叛修真界,竟敢替魔族培养人才,削弱修真界的力量!”
“此等祸患,速速清剿!”
“速速清剿!速速清剿!”
人们嘴巴一张一合,似不停吐露恶意的深渊。
无数同频共振的开合深渊,让秦念头晕眼花。
口号更是声势浩大,震的她双耳隐隐发疼。
不舒畅的心中生出一股邪火,将烦躁一并吞噬,胀成庞然凶神,在秦念身上翻腾。
她眼底蔓延冷戾之色,咬牙道:“我先把你们这群傻叉剿了!”
“嘶——”
秋露剑挥起之际,一阵巨疼在脑海中蔓延。
她捂住疼到昏沉的脑袋。
一时间想不起来她到底做了什么,会被这群口出狂言的傻叉追堵。
但践行着谁有意见动手消灭便是的准则,秦念手起刀落,温热滴溅。
她眼中弥漫困惑。
好奇怪啊……
她什么时候定下了那样的准则?
秦念低头看向自己染满血色的手,瞳孔深处映出一抹与血色全然不同的红。
虽然不记得准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消灭意见不会让她的手脏成这样吧?
就连紫衣金带,都被迫染上了脏污之色。
她不是很喜欢。
一股难以言喻的怪诞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对抗着勒进心脏的不知名之物。
有什么东西不对。
“喂——上奇宗亲传滥杀无辜,你们难道要放任她伤天害理吗?!”
“救命啊,救命啊——”
“抓起来,快来人把这个大魔头抓起来!”
“出大事了——魔头要杀人灭口啦——”
秦念不耐烦地动一下脖子,扭转手腕。
秋露剑身上红痕醒目,汇聚流向剑尖,凝聚出一滴滴猩红圆珠,滴答下落。
她方才捕捉到的异样,在嘈杂声中隐匿无踪。
秋露剑光滑如新,秦念蹙眉,这把剑反射着恶心又粘稠的冷光。
她把剑一扔,直接抬脚踹倒那胡说八道的人,“你才是魔头吧?嚷嚷个没停,跟有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