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顾宜心思单纯。
从上个月姜楠在听潮阁门口看到她等商归，想与他商讨让自己代替祖父受刑和金吾卫里她失误让董繁入狱，这两件事内，姜楠就误以为如此。
但顾宜看似单纯的同时，其实还有些小心思。
如，她明知她祖父做错了，但还是会下意识驳斥商归：这儿是楚国，不是他可以说话的地方。
会，明知她家中的钱财来源有问题，还是会不愿面对顾时的提醒，执意要一路走到黑。
还有小悠拐骗她的事件。
她似乎被救回来之后更加了解了自家的钱来路不正，但她依然是不打算告知所有人，或者说将这件事捅破，希望能救回更多人，亦或者趁机转移家族离开东锦城。
而是默默地藏着掖着，期望还能在这儿生存，让幕后之人明白自己的衷心，好以踏入局中。
并不是说这些不好，毕竟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有些小小的心思，贪钱恋权很正常，姜楠自己也是这种人。
所以，姜楠从一开始并不认为顾宜是位坏姑娘。即使看出了一些她的小动作，但她也认为自己不该站在道德制高点，对顾宜有什么指点或者审判。可以与她交友，但或许不会太深。
毕竟她当时觉得顾宜才十九，正是大学生的年纪。她能有什么错呢，一切都是她的祖父做的恶事，与她无关。
而且但凡是个心机深的，早在上个月便开始转移资产了，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傻傻的还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妄想能在这儿从那些人手里分一杯羹，而不舍得离开。
但是今日。
当顾宜看到自家院子里挖出这么多尸骸，她选择的解决方式让姜楠有些细思极恐。
这位姑娘，很有可能是位扮猪吃老虎的主。
顾宜之前和姜楠的几番对话，无时无刻的把自己摆在单纯、无知的立场，言语之中似是对姜楠进行试探和道德绑架，甚至故意不说顾曦自杀，而是着重于“家里被挖出尸体”，“金吾卫欺她家中无人”，“讨说法的人身份不明”等等。
这套说辞，这般一听，确实很能引起他人共鸣，毕竟她如今可是孤女在家啊。
像她以往在祖父身边看过的处理方式那般，掩埋、翻页，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目前做不到。
可她又不舍得断臂让金吾卫出手，毕竟金吾卫想要抢占她的家产。她也不想找顾时，因为她知晓，顾时会让她散尽家产安抚苦主。因而遇到姜楠，或者说沈乔这位朋友，希望拉她入水，好一分不出，救下顾家。
而姜楠在一开始接收到信息不够全面，毕竟刚看了信件，安排了一些事又和沈琢聊了一些，得知了沈一正死之前委托一位故友，说是一旦发现事态不对，启用“玉碎”计划。
今晚事情太多了，她一时间没捋清楚，但明白了和沈鹤有关，因而来到海岸边，打算毁掉轮船，让沈鹤那边再乱一些。却是遇到了正好也在烧船的顾宜，让她上了马车，聊了这么多。
顾宜单方面的输出，导致姜楠以为都是金吾卫做的时候，确实起了帮忙的心思。但细细思索，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便临时做了决定，想着要不把这件事推到始作俑者身上，看看沈鹤是怎么解决的，让他乱上加乱。
可没想到，顾宜早就去找了沈鹤，且被他拒绝。
金吾卫想要吃绝户，找上了顾宜的麻烦。
此刻的他们就像是贪财的恶龙，正不尽的收敛钱财，甚至想要顾氏在“正通钱庄”的储蓄。
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出手，因为还有其他商户存款，若他毫无理由对一家氏族出手，势必会引起其他商户担忧。
毕竟前有沈鹤轮船烧毁一事，众人欲要收回钱财。后有叶氏入东锦城的动荡，让投资者不敢冒险想要取钱。若再出现金吾卫吃绝户一事，怕不是“正通钱庄”会遭遇挤兑的风险。
而顾宜见谁都是这般劝她，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她不再流泪，换了个模样，与姜楠质问道：
“那你们沈家呢？若是你们沈家，你舍得散尽家产么？优渥的日子享受惯了，你舍得么？”
“的确，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能客观的发表见解，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姜楠微笑着说着客套的话，“所以我的话语，起不到任何参考的价值。”
当然能咯，沈氏又不是我的，而且它还藏着雷，我可不敢贪恋。姜楠在心底暗自说着。何况棋盘谁说只能在楚国沈家下？魏国鹉洲城也行啊！
姜楠想着，打算天亮了要把大部分资金都交给素娥，让她安心的去到鹉洲城创业，自己做投资人。
今后若楚国沈家倒台了，自己还能有后路可退。
马车另一边的顾宜垂下视线，仿若从她祖父出事后，她每一天都活得心惊胆战。
儿时的她曾好奇登上阁楼，被里面的男人吓得发热三天。
上个月，祖父的事情刚发生。她坐在他的身边，想知道顾家今后的结局，想求一个解决之法。
他当时说的同样是：散尽家产，离开楚地。
她不服啊。
为什么要让他们顾家离开！！
所以她固执地坚守。
与沈氏谈判，与宝石商人谈判。
然而，沈氏似乎自她祖父死后，便扶持了其他的珠宝商，代替了他们顾氏。
在这个偌大的东锦城或者说楚国上下，除了根深蒂固的沈氏，谁都能被替代，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能谈判的条件。
“我们是依附家主的后人，沈乔，你就不怕我的现在，是你的将来么？”
“你若帮我，我们来成为新的掌权者如何？”
如今，除了沈鹤之外，另一个人朝沈乔伸出了橄榄枝。
若这个国家还能操作，姜楠可以试试。但现在，已知楚国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姜楠若冒头，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出头鸟。
因此她摇了摇头，稳中求胜说道：“抱歉了顾宜。”
这不是爽文世界，没有金手指。她和顾宜联手，加上李丘澜，若是能早几年，他们合作或许能行。
可现在，或许没机会了。
姜楠拒绝了顾宜的邀请，送她去到碧水街之前，将怀里的仅剩钱袋交给她。
“千金散去还复来。这给你，望你今后，与你家族以往的龌蹉无关。而这钱，就当作我对你这个人的投资。”姜楠看着眼前的姑娘，还是心软了。
“如果，如果我心思走歪了呢！”顾宜先是诧异了一下，分明自己方才这般没有礼貌，为何眼前的姑娘会如此对她？
她捏着钱袋，与眼前的姑娘继续说道：“我还有很多路，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女子身份去自荐枕席…叶家、裘家、钱家……甚至还有你们沈家……我还能自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