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姜楠率人匆匆赶到顾府。
她瞧见顾时浑身是血，手里拿着刀杀死了不少人。
她转过头，又看见被一位妇人紧紧抱在怀中，衣衫被撕碎了的顾宜。
她忙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到顾宜的身后。
顾宜眼尾垂着泪，抚着趴在一旁哭的阿兄顾余，死寂地说着，“沈姐姐，你说，人是什么呢？”
她的语气听得姜楠心中一颤。
“小宜，抱歉我应该同你一起来的。”姜楠取出腰间的伤药，为顾宜小心的上药。
顾宜的手臂上被人抓破了几道伤痕，而她就似不知疼痛似的摇了摇头，“沈姐姐，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报应。”
“我若不贪恋东锦城的权势，早在上个月做出决断离开东锦城，我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祖父若不是为了子嗣繁衍，这般对待那些女子，我就不会遇到苦主的家人。”
一直从头到尾保护顾宜的妇人，捏着巾帕小心地擦拭着顾宜的脸颊，“你才十九岁啊，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她让人去找董繁求助。董繁通知顾时之后，又瘸着腿去到李丘澜的府上寻姜楠。
而姜楠身后的这些人，都是李丘澜给的护卫。
李丘澜听闻这件事，让姜楠先来，他得去一趟金吾卫帮他们打点一番。
这个国家早无法治可言。
顾宜摇了摇头，“我既享受了祖父作恶后的恩泽，那我便有承担的责任。”
如今的她终于想明白了一切，继续说道：“沈姐姐，我明日就会离开这儿。顾家的变卖和赔偿事宜，你来帮我处理可以么？”
她虽想通了一切，可她没有更多的能力处理这些事了。
她含泪注视着姜楠，郑重地再问：“姐姐？？”
“当然可以！”
姜楠温柔地扶正她发髻上的簪子，“那你今后不管去到哪里，都要与我传信，好不好？”
顾宜点了点头，“嗯！”
“那你打算去哪呢？”姜楠温柔的又问。
“要不，去我家吧。”那位一直保护顾宜的妇人哽咽道：“我的女儿，在二十年前被绑走的，我的丈夫在十多年前死在了边境。我就一个人了，你要不去我家吧……”
“我家在魏国，女子可以当官的，你可以去我家的…”
顾时来到顾宜的面前，放下手中的刀。
浅棕色的眸子含着泪水，注视着自己的妹子，“小宜，你同阿兄先离开。”
“你不随他们一起离开么？”姜楠询问起。
顾时咬着牙，哽咽说着，“我得留下！”
“没事，那就让我和大哥哥先离开吧。”顾宜微笑着说道。
……
人，是什么呢？
坐在顾家对面的一群人兴致缺缺地相继离开，走得时候又会抱怨几句，仿若对这场好戏最后的结局不甚满意。
“我倒是认为，让那位顾家姑娘反杀那些人才是最好的结局。”有人这般说着。
“你还真以为是话本子，让这样手无寸铁的姑娘凭空忽然多出一把利剑，将那些人都给砍杀？”另一人这般冷不丁地回答。
“诶，这般一说，下次我们可以试试提供武器。谁喊得价钱高，就让谁来提供，任何武器都行。又或者，摆出各种武器或者事件，让我们大家自行出价，用来安排那人的结局？”双脚被废，只能坐在轿子上林玲儿兴奋地说着。
说完，她看向那在一旁的沈鹤，笑着询问道：“沈鹤，下次你再安排一件有趣的戏码。要把刚刚在顾府门口的沈乔姑娘也安排进去。”
在林玲儿身边的一位男子赶忙询问起，“沈氏啊？这样能行么？会不会……”
这人指了指南边的宫闱方向，示意宫里头的那位。
“有何关系，她是离家了的沈氏，沈家已经不管她了。”林玲儿揉了揉脖颈，“只要是离了家的沈氏，那就是寻常的姓沈的。”
……
姜楠同顾时踩着朝阳来到益正堂。
两人齐齐地换上勉强地笑容，去向正收拾行囊欲要离开的素娥他们三人。
桑纪夫人是一位有诚信的杀手，看了令牌收了钱，便会安排妥当。
就如现在御马的两位孔武有力的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
两人见到姜楠，赶忙双手抬起，对她一拱，其中一人说道：“早就听夫人说起沈家姑娘。”
“夫人都说我什么呢？”姜楠做福欠身问起。
另一位抿唇一笑，继而说起：“说姑娘诚信、干脆，是一位很不错的合作伙伴。”
姜楠唇畔勾起，“两位兄台说笑了。待到事了，劳烦两位兄台给夫人带一句话。”
“什么话？”
“多谢她的帮忙，下次有生意继续合作。”
顾时则是同芍药她们嘱咐着什么事。
在姜楠被高咏叹带走之后，益正堂这儿得多亏顾时在。
如今菜价飞涨，米粮难买，全靠他托关系每日带来食物。因此他与芍药那对姐妹交好，将她们视作了自己的妹子。
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妹子遭遇的事情，顾时又一次神色悲凉。
芍药和辛夷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围在顾时的身边赶忙安慰。
……
……
目送着马车离去后，姜楠和顾时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僵住。两人都是为了不想让离开的人担忧，所以硬扯出微笑的。
如今她们离开了，顾时便跟着李丘澜派来的小厮去往金吾卫走一个过场。
“他为何要去走过场？”姜楠意思很简单，毕竟这个国家没有律法可言了，为何他们要遵纪守法？
“毕竟我杀人了。”顾时浅笑着说。
他一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可笑。
“可别人都不走，你为何要去走？给金吾卫看笑话么！”
顾时以往是在金吾卫任职，如今被辞退之后，又要去一趟金吾卫。姜楠虽和顾时并没有怎么交好，但相比金吾卫，姜楠个人的天平还是偏向顾时的。因此认为顾时去的话，会被那些金吾卫们欺负。
顾时脸上的笑容愈渐变得柔和，“姑娘，你知道么，路若没人走，会长草的。”
“嗯？”顾时以往都是喊姜楠师叔，如今竟喊了她一声“姑娘”。听得姜楠有些好奇，发出了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认为有些路，若谁都不走，那就真的要没了。”
顾时说完，微笑着摆了摆手，转过身随着小厮一道，去往金吾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