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阳的第二日,鞠家将鞠言入葬。
裴奈从葬礼回来后,罗元瑛和林省涛一同造访。
林省涛送来了昨日裴家军旧部各位将领过往的履历和人际信息,专门标注了个别人的异常情况,以供裴奈参考。
罗元瑛则带来了三个重要的消息。
其一,韩睿泽和邵历然率领的裴家军在前线连续告捷,邬族被打退回赤山以西两百里外,暂时撤军。
初战大胜,战讯已经传回朝阳,人心振奋,举国同庆。
其二,原岐鲁太子谋逆篡位,被抄斩废黜。
二皇子达奚安被封为新的岐鲁太子,军权与政权已完全交接。
岐鲁皇在位期间,先是国内出现叛乱,岐鲁被迫求援,因此成为天耀藩属,如今又遇太子谋逆,他已深感疲惫。
达奚安的军队救解皇城之危,后又加入东境联盟,与逐北枪、万岳血鞭、灵岳机关术士等人共同远征,云悬之战、山谷之国反击战连续大胜,重扬岐鲁之威,深得民心。
岐鲁皇一直独宠其二子达奚安,经此事后有意退位让贤。
只待战事结束,达奚安便会登基继位。
其三,净觉神僧所说的洞穴,即御书房暗室和裴昊当年书房放置的地图所指引的位置,已被鞠言派去的人找到。
洞穴位于谦州吞越山深处。
石壁上刻着的内容不多,关于二十一域、霖伤水的一些细碎信息他们都已知晓。
但洞穴内最主要突出的,是一幅舆图。
探查的人按原样对比复刻,寄了回来,他们研究过后,确定其为卢国秘境内部的地图。
裴奈将罗元瑛手里的精缩舆图拿过来。
他们已经将内容缩到极小,但摊开来仍有三人宽、半人高,其复杂程度远超裴奈的想象。
罗元瑛指给她看:“霖伤水的瀑布在最深处。”
裴奈大致看了一遍,已经明白了卢国秘境的主要结构。
山谷之国二十一域的陨石深埋于底下,因此入口在地下城内,从上往下走,穿过不同层的阻隔。
而卢国秘境则是由陨石坠落在深山中形成。
其入口便在高山之上,整个卢国秘境需要从外向内走。
恍若套环,一圈圈回绕,仍有层层阻隔。
因为陨石内部过大,单是地图上标注的就有数十层,且大多数区域都危险重重。
绘制地图的人也只标画了他们走过的有效道路,一直通往最内部的霖伤水瀑布,再指向另一个隐蔽的出口。
光从此舆图就能看出,卢国秘境的迷宫,远比山谷之国二十一域要庞大得多,非十日以上无法走出。
地图上以每一层的途径区域作为一小块地图,平均都是指甲盖大小。
但这指甲般微小的舆图区域里,却有密密麻麻数十条通路,每一小块区域都写明了上或下的出入口,与另外的区域小图相连。
还有些岔口写了“勿入”,明显在提示其中的致命危险。
整个地图有十几道圆圈,以大围小,犹如套环。
不同的圆圈将每个小的区域囊括其中,形成一个个自外向内的圆环大区。
每个圆环大区都相当于二十一域的其中一域。
每域的规则被用卢国语写在最下方,罗元瑛他们已经进行了翻译。
裴奈只是粗略一看,心就在发颤,“这都是什么破规则?!没有这地图,谁能猜到?拿命摸索吗?”
罗元瑛还没来得及接话。
裴奈又问道:“有人为他们带路吗?比如净觉神僧家族,守护圣水的人?”
罗元瑛摇头道:“爷让我们去找过,净觉神僧家族能识路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在卢国国破时均死于战火中。”
净觉神僧算是以死为他们提供了线索。
可惜山洞发现得晚,这幅秘境舆图没能送到顾瑾珩手里。
“那他们此刻太危险了......难怪越苍的人到现在都没能成功销毁霖伤水,想是有不少队伍进去过,但都有去无回。”裴奈不安地分析道。
罗元瑛颔首,“爷他们进入卢国秘境已经超过十五日了,至今未有音讯,舆图送不进去,我们也在着急。”
“你们都准备一下,朝阳的事暂时已了,我们明日出发。”裴奈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等。
罗元瑛蹙眉劝道:“可是夫人,您不能嗅闻到这种浓度的霖伤水,会有彻底的生命危险。”
“这舆图注明了霖伤水瀑布的所在区域,我到时会避开这一层,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地图送进去,确保顾瑾珩的安危,交给别人风险太大,我不放心。”
裴奈的决定一旦落下,便不容劝阻。
罗元瑛和林省涛相视一眼,毕竟爷进入卢国秘境前交代过,不可让夫人冒险。
但现在爷的生死未卜,情况危急,作为臣下,他们不得不以死抗命。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明日清晨启程。”罗元瑛拱手,和林省涛一同离开。
裴奈根本坐不住。
她明日要起早赶路,恐会打扰唐父,加上在唐府不便于顾瑾珩的下属前来沟通。
她便开始收拾行囊,交代了清竹和贝菊,和唐父打了招呼,带着林省涛送来的调查文书,赶去了端定公府。
李管家也听说了舆图和顾瑾珩失联的事,亦是忧心忡忡。
晚膳后裴奈正在练枪,琢磨着属于她自己的招式,缓解心里的焦虑。
鞠府派人来传信。
鞠连丞已经知道了卢国秘境的事,他希望与裴奈同行。
裴奈虽然不知他为何性子大变,竟愿意冒险远行,但鞠连丞记事的特殊能力,在卢国秘境这种迷宫丛生的地方有天然优势。
裴奈也同样需要他,便应下了。
当夜裴奈没让李管家准备客房,反而住在顾瑾珩的房间,即她和顾瑾珩曾经的卧室,这里睡得会更习惯。
丫鬟们重新换了寝具,但裴奈入睡时仍能闻到顾瑾珩的味道。
她承认,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想念他。
裴奈拿起顾瑾珩今日送她的小画。
手指抚过他们相拥而眠的图景,看着顾瑾珩写下的配字,心中感到温暖,却又因为不知他此刻的情况,心始终高悬不定。
她最终坐起来,穿好衣服,让下人准备了纸笔,仿着他的画风,勾勒了另一幅共眠的图画。
只是在此画中,顾瑾珩倚在她怀中,二人紧紧依偎,裴奈正将胸前的他牢牢抱住。
正如他偶尔被噩梦惊醒后,裴奈所做的一般。
她最后配上小字:“夜宿公府,忧卿万千,故作此画,祈君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