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裴奈和罗元瑛、林省涛以及端定公府的银甲卫队一行人,一起赶到鞠府,来接鞠连丞。
依曦听闻了他们今日就将启程的事,也前来送行。
裴奈与依曦拥抱,问了她的近况,二人简单聊了一会儿。
依曦不舍地望着她,拽起她的胳膊看了看伤势,最终拉住她的手,说道:“明枝,圣上和我的婚约,谢谢你。”
“谢我作什么?我只是把你的想法告诉了他,剩下都是他自己定的。”裴奈实打实说道。
依曦笑了笑,“我本来只是想与他相伴,能入宫就好,若在四妃以上便已知足,但没想到他会赐皇后之位。”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裴奈与她道,“萧鸣逸一直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事,所以你当时去端定侯府,对他起了感情,又何尝知道,他未动心?”
依曦愣住了,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鞠连丞从隔壁院子走过来,将依曦叫了过去,似是有话要与她单独沟通。
裴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他们二人回来时,依曦已经满目呆滞。
鞠连丞走到裴奈身边,“走吧。”
“你跟依曦说什么了?”裴奈问他道,为何依曦会受这么大的刺激?
鞠连丞表情未变,“我与她说明了我的心意。”
“可她就快要成亲了,而且还是受封皇后。”裴奈不解,他为何偏偏此时才说。
鞠连丞轻笑一下,“我曾经有数次要对她表明心意,均因意外而未诉之于口,想是注定缺了缘分。”
裴奈便想起他们一同前往李府宴会,鞠连丞在后花园等待依曦,却遇到了邬族的刺客,随后便是李质惨死,验尸时顾瑾珩认出裴奈。
鞠连丞回头看了眼依曦,依曦与他对视,却无法言语。
二人几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依曦却是此刻才明白他的感情。
鞠连丞又道:“但我不需要她给我回应,只是我父亲的离世,让我明白,很多事情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此她做她的后宫之主,他当他的朝堂之臣,再见面,一切尽付笑中。
裴奈与依曦招招手,算作告别。
她环顾四周,却见鞠府的白布都已经撤下,好奇问道:“是为了你母亲,每日别再重复痛苦吗?”
“是。”鞠连丞应道。
正当他们出大门时,鞠夫人赶来送别。
她笑着跟裴奈、鞠连丞打招呼,却问身边的婆子:“老爷今日的午膳准备了吗?迟点要记得送去。”
鞠府的婆子忍着悲伤的情绪,点头称好。
走出鞠府大门,鞠连丞平静地对裴奈说道:“我会永远记得我父亲的音容笑貌,他对我的教导,他说过的话,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瞬间都不会忘,甚至连他被杀之时,我也无法忘记。可是我的母亲,她将一日一日,再也记不得我父亲的样貌,记不得我父亲的声音,记不得他说过的话,甚至有朝一日,再不记得有他存在过。”
他和他的母亲,有关鞠言的记忆,注定走向两种极端。
“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让我去做的事情,我都会去执行。辅佐你与公爷......”鞠连丞翻身上马,最后说道,“接替他,成为他。”
......
裴奈一行人一路向西南行进。
因卢国秘境形势危急,他们不敢懈怠,不停换乘快马,在第七日下午抵达了花云寨东北方三百里的魏明城管辖范围。
云悬之战后,西南边军的最新驻地也搬到了这附近。
官道岔口有骑兵经过,马不停蹄地向西赶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罗元瑛过去拦人询问,回来禀报裴奈。
“西南边军的三部主将是邬族安插的细作,被都察院的人查到,带着三十多个叛贼正在向西逃窜。”罗元瑛将情况说明。
周伟国和山阴宗之事后,萧鸣逸和顾瑾珩就开始下令彻查各军部、机关的人员情况。
裴家军当年的叛徒和山阴宗几个长老受到刑审后,提供了一份卧底名单。
再结合已浮出水面之人的过往交际情况,这段时间揪出了不少邬族暗桩。
有些城池内的暗桩甚至从百余年前就已开始布置,渗透已久。
加上大战即将打响,天耀军队不可出现后患。
每位军部将领都要经过都察院的审查,近期便有了大批叛贼落网。
裴奈注视着前方的情况,“与我们顺路?去看看。”
他们随军队赶到一个沿湖村镇的时候,前方出现了打斗声。
裴奈驾马穿过停驻的队伍。
当湖边的情况映入眼帘,裴奈乐了。
身边刚好有士兵交谈,“三部这叛贼也是倒霉,迎面撞上了韩睿泽大将军,路被堵封,还想要挟持村民,又被珲洗鞭隔空夺走了武器。”
韩睿泽明显只带了一支裴家军的小队。
此刻士兵们都没有动手,围观他以一敌众。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时候拦了万岳血鞭的路径就是在添乱,同时也无比信任他的战力,毫无担忧之色。
珲洗鞭平荡而去,便有半数逆贼被击落马下,血液飞溅,倒地挣扎难起。
湖面被鞭气扇扫,旋开圈圈涟漪。
叛贼主将的武器已被卷缴,他眼见被围困,自知寡不敌众,竟轻功跃湖,反向逃生。
韩睿泽怎会给他这个机会?长鞭穿空破风,径直砸下。
裴奈眼角一抖,“等等,我有不妙的预感!”
她拽着缰绳将马调转方向,带着鞠连丞和罗元瑛他们往对侧避了避。
只见珲洗鞭的厉风割穿湖中叛贼的身体,同时掀起两道向外的巨大水浪,水浪铺天而下,将靠近湖边的人全部拍湿。
裴奈他们堪堪躲过一劫。
西南边军的士兵们没有第一时间清理自身,也不曾感到恼怒,反而用武器齐整捶地,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为他喝彩。
待湖面渐渐平息,裴奈才驾马赶到韩睿泽附近。
韩睿泽自己也没有逃过湖水的迫害,全身上下都被水浸湿。
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仿佛刚刚戏水上岸,反有几分不羁的漫浪俊逸。
他远远看到裴奈过来,便一直凝睇着她,目光如炬。
裴奈看到他这副样子,在马背上乐不可支。
自山谷之国别离后,裴奈已经一个月未见到他,只听他在前线战场的捷报频传,功绩赫赫。
这段时间,关于他的事迹人人传颂。
无论城县或驿站,走到哪里,都是“韩睿泽”的名字。
“这么巧啊,韩大少。”裴奈打招呼道。
韩睿泽向前走了两步,将珲洗鞭收了回来,同时视线从头到脚扫过裴奈身体。
好像是在检查她是否安好,又好像是在观察她的每次着装,以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
韩睿泽淡淡开口道:“巧什么?我是来接你的。”
这倒是裴奈没想到的。
“前线不吃紧了?”裴奈翻身下马,又将自己贴身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韩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