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一大早的,贾珍、贾珠兄弟几个就往新平侯府接元春回门。
程家族里哪怕恨透了程洛,可是为了族里这个最大的爵位,也只能笑脸相迎。
但听程洛说,王子腾昨夜被授镇南将军,不日就要去元江府时,兄弟几个归心似箭。
晋王被授观南使,要滚出京城了。
对此,贾珍和沈柠都松了一口气。
他一日在京,两人总感觉背后有一条毒蛇在伺机而动。
而王子腾……
虽然贾珍也感觉他走了更好,但这人在京里,就翻不起大浪。
南疆不太平,王子腾很可能会在那里跟史鼎似的一飞冲天。
到了那时,就政二婶那闹腾劲,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他没给家里去信。”
贾珠心里有些复杂,“如此……甚好!”最起码母亲能安稳一点。
“哥哥能这么想就对了。”
从尔虞我诈的皇宫出来,元春最怕的就是那种背刺之人。
人家能背刺你一次,就能背刺你第二次。
毕竟做生不如做熟。
而且,第一次背刺的时候,你那般对他,待到第二次时……,对方就绝对不会再给你任何一点活路。
“想想大姑姑一家,蓝枝表妹能活下来,那是她运气。”
那表妹只跟她差了二十天。
元春把自己代入到蓝枝那里,感觉她若是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不能不提点常常心软的哥哥,“如今贾家和王家已经翻脸,你再去亲近,那必会不自知的成为王家刺向贾家的一把刀。”
元春看着哥哥,“不想成为那把刺自己人的刀,那最终只能伤你自己。”
官场上,心软也是大忌。
“哥,不要再去想着他是舅舅,从此以后,就当个认识的人吧!”
“……嗯!”
贾珠能说啥呢。
他只能点头。
蓝枝表妹能活下来,那是因为她自己在家里放了一把火,投了夏总兵,有夏总兵庇护她。
他们家……
想到家里那老的老,小的小,贾珠可不敢赌一星半点儿。
“放心吧!”
他按住万千心思,“对了,我还没问你,程家老太太和程家族里,没为难你吧?”
虽然妹妹看着很厉害,程侯爷也很好,但程家可不是良善之地。
公主都在这个家被人搓磨死了,程洛也要哭着朝他们家求援。
所以贾珠问这话的时候,眼神犀利,细细打量妹妹,生怕有哪点不好,他要马上喊外面的大哥他们一起抡板凳。
“你看我像是能被人欺负的吗?”
元春看哥哥的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放心吧,皇上的态度在那里,程家族里捧我和程洛都来不及,又怎么敢为难。就是佛堂里的老太太,也不用我们说,族里就能把她按住了。”
“那就好!”
贾珠笑了,“你和程洛昨儿进宫谢过恩吗?”
“嗯!”
元春不喜欢进宫。
她和程洛先去给太上皇请的安,得了一些赏赐,皇上那里忙的很,她没见着,倒是皇后那里坐了好一会,“大概七天,我的一品侯夫人诰命就会下来。
到时候哥哥,你来喝酒啊!”
兄妹两个说话的工夫,外面的酒已结束,一行人又抬着一大堆回门礼物,直奔荣国府。
此时,沈柠已经从兴儿口中知道王子腾被授镇南将军的事。
她在看元江府在哪里。
“祖母!”
蓉哥儿感觉他祖母看舆图看得出神,忍不住喊了一声。
“做什么?”
“王子腾去元江府,是不是对我们家不利啊?”
“我们家离元江远着呢,有什么利不利的。”
沈柠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在想,王子腾要是再厉害些就好了。”
“……您是担心南疆也起战事?”
蓉哥儿放心了,“不会的,那些小国只敢小打小闹,有南安王看着,完全不会有问题。”
沈柠:“……”
她看了一眼这个傻孩子,眉头拧了拧,“幸好皇上没像你这么想。”
红楼梦里,南安王可是败了。
就是史湘去的公公卫将军也战死在那边。
虽然只是借薛蟠的口,一句带过,可是,由此可见,当时战事的惨烈。
大昭无疑是败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探春和亲之事。
“蓉哥儿,在你看轻别人的时候,其实就离你落败不远了。”
沈柠神色郑重,“朝中如你所想的,大概超一大半。”
红楼里的皇帝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这里……
应该是晋王去了,他担心,才把王子腾也弄过去。
王子腾在人品上有瑕疵,能力却是有的。
他在那里,晋王和南安王就算想合力干什么,也没那么容易。
想通此点,沈柠也不知道是庆幸好还是庆幸好。
“但你怎么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会在我们北边战事吃紧的时候闹事?”
沈柠恨不能去跟皇帝说,北边一时打不了,我们去把南边弄到手啊,“他们有人有粮……”
“我们粮多人更多。”
蓉哥儿道:“祖母,南边那些小国,就算一时胜了,他们也打不过来。”
祖母完全不用替那边忧心。
“你们只想着他们打不过来,那怎么就不想想,把他们收到大昭手里?”
“南边多瘴气,而且也不好打……”
沈柠:“……”
她知道蓉哥儿说的是事实。
但人家那里一年三熟啊!
明朝曾经拿下过交趾,最后却又不得不放弃。
主要是派过去的官员对当地两眼一抹黑,只能依靠当地的官员治理,再加上那边的不时叛乱,就不得不考虑如此高成本控制交趾的价值了。
沈柠叹了一口气。
对于北方隐患巨大的大明来说,中南半岛只是次要的战略方向,主要精力还是要投向北方的蒙古一侧。
大昭也在走大明的路子。
主要精力还在北方。
“这边的粮食可以一年三熟。”
不说其他资源,其实只这一点,就很可以了。
若王子腾能在震慑之余,再能往里打打,她都愿意称他一声英雄。
“祖母,我们家不能再涉军。”
一年三熟的粮食呢。
其实太爷爷留下的手书里,对那个地方也野心勃勃。
曾经的南安王同样。
只是他们最终都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不得不放弃。
如今太上皇还在,皇上……
蓉哥儿希望皇上以后不变得跟太上皇似的。
那待他长大,或许也可以往太爷爷遗憾,祖母看着眼馋的地方想想办法。
“行了,我就是跟你随便说说。”
沈柠叹了一口气,“走吧,去西府,你大姑姑他们差不多也快回了。”
他们在准备元春的三朝回门,王子腾却在宫里,跟皇帝看了半天舆图。
太子哥哥为什么最后对父皇无法忍受?
那是因为曾经的交趾,大昭是握在手上的。
只是当时的南安王急病去世。
父皇想把南安王的军权再削些。
他们自家出现了问题,最终才不得不退出那一片。
“王爱卿!”
皇帝指向曾经丢了的地方,“知道这里吗?”
“……臣知道。”
王子腾心中翻腾的很厉害。
皇上刚跟他说了北边,说了史鼎,说他不吝封侯。
大昭再次封爵的时代又来了。
这是他们武人的梦想。
“这里自大唐以来,就是我固有之地,当年的大诗人王勃墓地就建在那里。”
“不错!”
皇帝郑重点头,“虽然此时北边战事吃紧,但我大昭不是泥捏的。”
当皇帝的,谁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他年轻,他还能干。
“这里好些地方,朕听说粮食一年三熟。”
真打回来,马上就能平抑粮价。
北边的将士也将不愁粮草。
“臣——努力!”
王子腾郑重拱手。
他要建功立业。
他也想为王家挣一个公爵、侯爵。
“朕信你!”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相信他的野心。
他愿意成全他的野心。
“其实太上皇对这些地方,也甚遗憾!”
他在隐晦的跟王子腾说,你只管干,同样的错误,朕必不会再犯。
“如今的南安王到底文弱了些。”
皇帝叹气。
如今的南安王勉强只算个守家之犬。
“晋王兄虽然也会过去,但他连战场都没上过。”
皇帝忧心的挺多的。
既怕他们‘太能’,又怕他们‘太菜’。
尤其是后者。
据他的人和外甥程洛的人上报,南边的那些个货,就等着他们跟北边再打上几个月,一口咬过来呢。
可是南安王却还是以守为准。
他搂小老婆的时间,都比在军营的多。
就是到军营,只怕也在琢磨怎么多吃点空饷。
而晋王兄这些年能顺风顺水,主要在父皇,可老头子又不能陪他去广南府。
万一被人吓一吓,就落荒而逃……
皇帝觉得,他会吐血的。
晋王兄的身份太高了,他一逃,那边的军心、人心就得溃散。
所以,王子腾这里,就至关重要了。
“广南府那边若有什么异动,你要随时报来。”
“是!”
王子腾深深弯腰。
君臣二人又说了好一阵话,离开皇宫的时候,王子腾身上的血液,一会儿沸腾,一会儿冰冷。
皇帝在防晋王,防南安王。
皇帝怕他们打败仗,让整个南方失控。
他……
他要挡大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