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的护卫直接走了过去,嚷嚷要带她回去。
她向陆臻北轻轻摇头,眸中满含泪水。
陆臻北心里一软直接说:“她要多少钱,我可以赎她。”
“小少爷,这可是妈妈我买的上好的货,没有一百大洋可是不行。”女人摇着扇子,眉眼妖艳,上下打量着他。
他因为局势动荡,学堂放假,才准备回家,没想到路上遇大雨,船被迫停到这里。
他打算在这里逗留几日,此刻身上的钱完全不够。
想了想,他开口说:“这一周我想包这位姑娘,不知要多少钱?”
他可以写信回去,以此拖延时间。
老鸨直接伸出一个两个手指,陆臻北看了一眼恰好在他所承受的范围内。
他给了钱,便这几日留在青楼。
这七日,两人面面相对,他每当读书,她便红袖添香在一旁研磨。
他睡椅子,她睡床,楚河两界分明。
某日晚上,窗外小雨纷纷,他伏在桌前写字,写完,她就现在一旁看。
字上写着“自由,平等”。
她轻轻念道,感觉自己一直追求的豁然开朗。
陆臻北看到她若渴的眼神,神色微动,“阮小姐想读书写字,我可以教你。”
她欣喜地点点头,接连几日,他教她读书,接受最新的思想,她的字也愈发有了进步。
她从前在家里,家里请的女先生教的都是《女戒》等等。
直到有一日,她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一封报纸,她如脱胎换骨一般,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困境。
——
七日过得很快,陆臻北站在窗前,帝都那边许久没有消息,他眼下只有尽快返程。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屋子里一片安静。
“陆公子要走了。”她忽然开口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陆臻北看了一眼门口晃动的人影,坐在她对面,“你希望我走。”
阮卿辞移开自己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红了眼,“我与公子不过萍水相逢,公子对我已是知遇之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陆臻北眸色暗了暗,眼前的女子极为通透,“这几日我们朝夕相处,还不知你的名字。”
她微微摇头,“公子就当我只是过客吧!”
陆臻北深深看她一眼,他知自己已动了心,拿起桌上的皮箱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直接大步朝她走来,直接一把抱住她,俯身在她耳边,“等我来接你。”
她将自己融入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便开始解自己旗袍的玉扣,“臻北,你要了我吧!”
陆臻北放下手中的皮箱,而是目不斜视替她扣好扣子,长指抹去她的眼泪。
“等我,我一定接你回去,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你过门。”他温柔说道,捧起她的脸,“你值得最好的。”
她看了一眼屋内的琵琶,沉思片刻,“我想给你弹一曲《凤求凰》给你饯别可好?”
陆臻北随即点点头,坐在一旁。
她抱起琵琶坐在红木圆凳上,身若纤素,眉似冷月,那笑容带着清晨林间薄雾的淡淡凉意。
她飞快地弹奏,看着自己才动心的爱人即将要离开自己。
陆臻北听着她表达的心声,也深情与她相望。
琴声结束之时,他提起皮箱打开门直接离开。
她继续弹奏完跑到窗户目送他。
“还看什么,那位可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我可是听说有船是从京北来的,船上都是学生,出身不凡,你趁早死了心。”老鸨走进来看了一眼她。
阮卿辞则是闭上眼再睁开,“你给了他多少钱?”
老鸨深深看她一眼,要不是看她身段不错,她才不会买这种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你哥可是拿了我六十大洋。”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帮你做生意,但是我只卖艺不卖身。”她看着老鸨语气平静,眸色坚毅。
老鸨深深看她一眼,嗤笑:“就你?”
“您可以让我试试,要是失败,我当您怎么处理都可以,若是成功…”她看着老鸨,目色柔和,“您要放了楼里上了年纪的姑娘,放她们回家。”
她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好。”老鸨便答应了她。
后来,一个月为赌期,果真青楼的生意好了起来。
她也有了出门的机会,每日楼里的事完成后,她便撑着伞站在码头等人。
江面千帆而过,可没有一条船停在她面前。
花开花谢,雁归雁往,匆匆数月而过。
那人未再来。
她凑够赎身的钱便在一个黄昏离开了青楼,在码头留恋许久,便搭上一条去宜城的船。
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她舍不得离开。
她早就知道两人最终没有结果,帝都陆家那是不可高攀的存在。
陆公子,祝你安好。
——
春日漫漫,小桥流水,柳枝浮过水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桥下飘着一叶扁舟,晃悠悠顺水而下,残红飘零。
游客站在船头不停地拍照,有人忽然念:“若是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这不就是赶上了,哈哈,听说附近有一家会轩楼那老板娘琵琶弹地不错,我们去听听。”
“当然要去打卡下,这位老板娘可是个传奇的人物,免费教授贫苦人家女儿学习琵琶,还给她们提供岗位,可是位人美心善的女菩萨。”
“那真的得去见一见。”
…………
“祖母,那位公子和小姐后来的结局是什么?”
阮宅蔷薇园里,一道稚嫩灵动的声音响起,她乖巧坐在老妇人的腿上,仰起头露出白净的小脸,嘴里还有糕点。
老妇人点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尖,目光望向墙外,那是帝都的方向。
小宜棠也伸长脖子望去,那里只有天空,偶尔还有飞鸟飞过。
“后来啊,他们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阮卿辞淡淡说道,“那是他们人生最美的相遇,是相遇也是离别日子的倒数。”
“可是温奶奶说你一直在等人,祖母在等谁?”小宜棠晃悠着脑袋问。
阮卿辞思绪渐渐模糊,灯火下,男人眉眼英俊,执笔写字,时而含着笑意看她一眼,她站在一旁为他磨墨。
灯影摇曳,他们的身影落在地板上对影成双。
小宜棠拉拉她的手,“祖母,你为什么不说话,那个人是谁?棠棠认不认识?是不是祖母喜欢的人?”
童声打破了她的回忆,她蓦然回到现实,蔷薇花落在祖孙两人的脚下。
阮卿辞拍拍宜棠的小手,眉眼带笑,像是少女的含羞,“是很喜欢的人。”
至死无悔,她不怨他。
蔷薇盛开,蝴蝶飞舞,小宜棠微微一笑,便跑去捉蝴蝶。
她躺在摇椅中晃悠悠望着这一切,慢慢闭上眼睛,“在我的少女时代曾遇到一个一生都不能忘怀的人,他教我读书写字,我学到了许多,他从不觉得我是这个时代的异类,而是尊重我的不同。”
一个普通宁静的春日午后,禅香弥漫,亭中人面容安详正做着一场梦。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在梦里一笑,“你来了。”
“嗯,我接你回家。”陆臻北缓缓说道,“你这么多年还是很年轻,我都老了。”
她轻轻摇头,温柔地注视着他,“不,你永远是我遇到的那个举世无双的贵公子。”
番外完。
番外以祖母的视角写的,所以就到这里了。
希望祖母和爷爷在平行世界幸福,人一生只能遇到一个惊艳的人,祝你也是,这一生宁静,平和,开心度过,便是人生最好的结局。
2024年9月29日14:13分于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