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
虽然萧远内心早已做足了心理建设,可等真正迈进死牢的那一刻,他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疯狂翻涌。
这死牢里,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昏黄的火把在墙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萧远等人的身影被拉的极长极狭,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狭小的空间内,数十名囚犯的目光空洞而绝望,新增的伤口上已经爬满了苍蝇蚊虫,可他们却连挥挥手赶走它们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苍蝇吸食着他们的鲜血。
角落里,老鼠和昆虫肆无忌惮地穿梭,寻找着食物残渣,新增的囚犯尸体和尚未啃食干净的白骨是它们的最爱。
这座死牢,就像一个吞噬希望的黑洞,无情地吞噬着进来的每一个生命的光芒。
“殿下,死牢乃不祥之地,您身份尊贵不宜踏足这里,要不还是小人把那孔琼提来见您?”
牢头一边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一边冲着萧远露出极尽谄媚的笑。
开玩笑,这可是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不说自此抱上大腿,就是在萧远跟前混个脸熟,那以后在这刑部谁见了自己不得高看两眼。
“少废话,带好你的路就是!”
萧远懒得理会牢头,强忍着恶心往深处走去。
“殿下,到了。”
没多会工夫,张三在走道尽头一间半埋在地下的昏暗牢房前停了下来。
“到了?”
萧远一把夺过火把朝那牢房里照了照,只见那牢房内满满都是水,水面上还飘着不少粪便,恶臭熏天,可他却并没有看见里面有人,就依稀只见一个脑袋大小的圆滚滚的东西浮在那水面上一动不动。
“人呢?”
萧远目光不善的看着牢头。
“殿下您看那。”
牢头说着就捡起牢房边一块碎石,猛地朝牢内砸了过去,顿时就溅起一大片水花。
“孔琼,你这老匹夫,太子殿下驾到,还不赶快见礼,皮又痒了是吧!”
随着牢头话音落下,萧远就见牢内那颗人头大小的圆球微微扭动了下。
这居然是个人!!
“呵呵,太子又如何?老夫已是将死之人,见不见礼又能怎样?”
孔琼开口,那声音沙哑干涩,难听至极,就像是从喉咙里生挤出来的一般。
“大胆!我看你这老小子是想再尝尝这水牢一十二道大刑了!”
牢头眼看孔琼对萧远不敬,一丝喜意涌上心头,这下就能在太子跟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只是他刚说完那句话,萧远的一记耳光已然落到了他的脸上。
啪!
“殿下,您……”
牢头委屈,是那孔琼无礼,这太子殿下打他干什么?
“混蛋,哪个王八蛋让你们如此对待孤岳丈大人的?还不马上放了?!”
萧远看着孔琼如此惨状,心头大受震撼。
抛开这孔琼算是自己老丈人不谈,萧**生最敬佩的就是孔琼这种保家卫国的军人,因此最见不得他们被人欺辱。
“殿下,这……这不是您下的令,说让我们在死牢里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孔大人的?”
牢头委屈极了,明明是你自己下的令,现在还反过来问,玩失忆是吧?
“额……”
萧远听到牢头这么说,一时也有些发愣。
可根据记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原太子见孔家密谋造反被坐实,怕被孔家连累,在孔琼入狱的第一天,就差人到刑部要人好好的折磨孔琼,以此来向皇帝表明他与孔家没有关系。
想到的确是自己下的令,萧远脸上也有一丝尴尬,可马上他就把话题转到一边,一脚踹在了牢头屁股上,
“聋了吗?没听到孤说马上把孤岳丈放了吗?”
牢头哪里知道萧远的情况,见萧远动怒,也顾不得委屈,赶忙是连滚带爬的招呼起几个牢差忍着恶臭进了水牢,把孔琼给架了出来。
“太子急着撇清关系,送老夫上路吗?”
孔琼被两名衙役架住,虽饱受折磨,可一双眼却依旧是炯炯有神。
“旁的稍后再说。”萧远看着牢头命令道,“马上去烧水,让老将军好好洗漱一番,再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耽误一点,孤马上要你们人头落地!”
牢头被吓住了,连连称是,随即在萧远的注视下亲自背起孔琼朝外走了去,边走还边大声吆喝着要手下差役去烧水准备干净衣服。
“殿下,孔将军是陛下亲判入天牢的囚犯,您就这么把他放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别有用心之人会拿它大做文章。”
兰天奇看的通透,忍不住提醒起萧远。
“你是说老三老六他们?”萧远不以为意,“无妨,随便他们怎么说。”
“怕就怕不止他们。”
兰天奇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朝天上指了指,其意不言而喻。
“你是说……那位?”
萧远闻言也是眉头紧皱。
根据原身记忆,当今大夏国皇帝名萧明义,年号隆庆,终日痴迷于炼丹求仙之法,常年不理朝政,大夏国在他手上被搞的是乌烟瘴气,弊病丛生,人人皆称他为昏君。
然而熟读华夏历史的萧远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隆庆帝虽常年不理朝政,可几乎朝野上下每个人甚至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拿这次孔家被诬陷造反入狱一事,从被人告发到拿下孔家老小,再到做出判决,全部都是隆庆帝亲力亲为,仅仅三天便作出判决,证据充足,证词严谨,几乎无懈可击。
“若真如此,那还真是棘手了。”
萧远如此想着,可现在来都来了,后悔也没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走,随我去慰问孔老将军。”
说罢,萧远不再犹豫,从兰天奇手中接过他特意带来的食盒就往外走了出去。
不多时,萧远遣散众人,将酒菜摆开,刚想端杯给孔琼做个解释,可孔琼却是猛地一把将酒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老夫半生戎马,厮杀无数,就算不能马革裹尸,也断断不能死在这小小的毒酒之下,殿下若真想杀老夫,给老夫一把刀,老夫自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