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未央宫。
看着苏筠和几个宫侍带走了焰辛，宴若舜一脸茫然，“焰辛……”
他追上去问:“苏女监，陛下找焰辛什么事？没找我么？”
苏筠拱手，低眉道:“陛下未曾明说，仆婢也不敢妄加猜测，不过陛下叮嘱了宴侍君好好安胎，天冷，宴侍君在殿中等候便是。”
宴若舜顿住脚步，姬幽这两日对他很好，可是焰辛怎么了，她们那么严肃的将人带走。
养心殿，苏筠领着焰辛来到了姬幽面前。
几封书信扔到了焰辛脸上，焰辛一瞬间变了变脸色。
姬幽诘问道:“这些书信都是你做的，宴若舜知道吗？”
焰辛跪下来，“我家殿下什么都不知道，信件的事是我一人所为。”
姬幽冷笑，“是吗？他身为你的主子，北曜皇子会不知道？”
焰辛叩首，急切道:“殿下真的不知道，殿下对陛下一往情深，是焰辛瞒着殿下做的，殿下还怀着陛下的子嗣，怎么可能背叛陛下。”
姬幽目光凌厉，“那你为何如此？你这样同样置宴若舜于不利之地，同样也背叛了他。”
“若朕不是顾念他，他今日也难辞其咎，你还真是忠心，你的忠心就是陷他于不义？”
“陛下果真顾念侍君吗？”焰辛望着姬幽，苦笑一声，宴若倾要他飞鸽传书的时候他犹豫过，他以为陛下会对侍君好了，可是没有，她又一次伤了他家殿下的心。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姬幽眯了眯眼，“什么？”
焰辛讽刺一笑，也只有他家侍君蒙在鼓里，盲目的听之任之，明明她让侍君日日以泪洗面，无数次梦魇，难以入睡，好几次若不是他看着，被圈禁的大半个月里侍君差点就用发簪割腕了，可是她出现在侍君面前后，侍君却全然忘记了所有伤痛，“陛下还记得侍君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吗？”
姬幽眉心一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家侍君现在也已经重新怀上，你重提旧事，是想让他再伤心一次吗？”
他可以死，可是侍君一腔真心不该被辜负，焰辛继续道:“陛下也记得侍君伤心过吗？当年侍君整日以泪洗面，陛下呢？恐怕不曾为侍君的孩子流过一滴泪吧？侍君对陛下痴心一片，便是如此，侍君也不曾怨过陛下。”
姬幽似笑非笑，悠悠道:“孩子失去是意外，他怎么会怨朕？况且当年朕要带兵攻打东乌，便是来不及顾及他，这些你家侍君也全然明白。”
焰辛知道她不会认，眼下侍君又有了身孕，他也实在看不出她对侍君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是吗？陛下忙着打仗，所以便要提前用孩子祭旗吗？”
“放肆。”姬幽语气沉沉，目光森冷的看向焰辛，
焰辛一派视死如归，不管不顾的开了口，“侍君要是知道，当年孩子小产也有陛下的一份，陛下想过侍君会多伤心吗？”
话落，苏筠厉声喝道:“焰辛！你这是以下犯上，陛下容忍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当年是意外，是因为顾怜叶的推攘才让宴侍君失去了孩子。”
焰辛垂首，“过去这么久，真相自然不重要了，这事，我没有告诉过侍君。”
“他若知道，只会更伤心，焰辛不想侍君伤心。”
“传信的事我认，我若不在了，求陛下对我家侍君好些，他只是偶尔有些任性，但对陛下的爱刻到了骨子里，不管如何，我求陛下别再伤他。”
姬幽听出来了，这人为了宴若舜怨她，可惜也帮错了人，她抬眼看了苏筠一眼，又对焰辛道:“朕叫你来，是要你见一个人。”
话落，宴若曦跟在夏意身后踏入殿内。
焰辛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十四殿下，你……”他实在震惊，十四殿下何时出现在南月皇宫的，还有，十四殿下的左臂……
焰辛给北曜的信被姬幽派人拦截了下来，此事也告诉了宴若曦，宴若曦暗恨她应该告知一声的，她深呼吸，开口道:“焰辛，你糊涂，宴若倾是谋反篡位，你竟帮她传信！”
“我这左臂就是她害的，你照顾好小十八就是了，给她传信做什么！”
“宴若倾残害手足，我与她不死不休，你知道我的为人，也应该相信了吧。”
若论宴若舜和当今北曜皇帝的关系，确是不如十四殿下深，焰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陛下，仆侍认罪。”
姬幽抬手，苏筠将焰辛带了下去。
宴若曦看向姬幽，“焰辛从小侍奉阿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姬幽淡声道:“朕让他将功补过，给宴若倾送封信，不过信上的内容半真半假，就看宴若倾信不信了。”
宴若曦微顿，“陛下好算计。”
姬幽瞥她一眼，“小若怀孕了，你不打算见他的话，明日朕派人送你去边境。”
宴若曦:“好。”
宴若曦走后，姬幽突然朝夏意问:“焰辛因为宴若舜失去第一个孩子的事一直怨朕，夏意，你说怪朕么？”
夏意顿了顿，恭敬道:“陛下，当年致使龙胎落地的，除了顾侍君的推攘，更主要的是因为虞侍君在御膳做的手脚，与陛下并无关系。”
姬幽语气冷漠又怅然，“这一切还有朕让石瑰的冷眼旁观，不过朕不悔，以当年的情况，重来一次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翌日，宴若舜一整夜都没有回未央宫，姬幽也告诉了他焰辛所犯的错事。
他不解的看向焰辛，“焰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我十万个不愿意姬幽攻打北曜，可是母皇说过两国征战是不可避免的。”
“北曜就算要赢，也应该光明正大。”
“你这样，我如何面对陛下？”
焰辛微叹，“侍君，焰辛错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宴若舜眼眸微微湿润，“焰辛，我....我舍不得你。”
姬幽走过来，从后面揽上宴若舜，“小若。”
“妻主.....”宴若舜唤了声，他知道焰辛犯了大错，也不敢和姬幽求情。
姬幽放在他腰间的手握紧，轻声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朕没法留他，不杀他已是仁慈，小若，你理解朕的。”
宴若舜贴着姬幽，突然伤感，“我……我知道，妻主，你还肯让我送他我已经很感谢了。”
“嗯 。”
——
城门口。
焰辛最后望了眼皇城的方向，打算彻底离开时，苏筠拦下了他，剑刃抵在脖颈。
“苏女监？”
焰辛瞳孔微缩，虽然早知道以姬幽的手段不应该轻易放他离开，但他竟还有一刻相信她不会在侍君面前虚言，真的放他一马。
“陛下给了你两条路，选一下吧。”
苏筠面色淡淡，从怀中掏出一颗毒药，“第一，把这个吃了，不过你最多走到京郊，便会毒发身亡。”
“第二，当着我的面，自废武功，然后与我做……对食。”苏筠说着耳尖泛起淡粉色，又补充道:“虽然过程痛苦，但是你起码保住了命，若你想，日后还可以入宫看望宴侍君。”
对食……焰辛脸色变了变，那是要剥夺他……生不如死，还真是狠辣。
——
未央宫。
姬幽揉捏着宴若舜的耳垂，“好好养胎，朕答应你，朕若赢了，不会对你的皇姐太过苛刻。”才怪。
宴若舜窝在姬幽怀里，“妻主……我知道，她们说你又要亲自去带兵打仗了。”
他有些哽咽，“我……我舍不得你离开。”
姬幽看着他，不疾不徐道:“边境传来消息，北曜新皇，你那位好皇姐已经御驾亲征，两国交战，鼓舞士气最重要，所以，朕也要去。”
她凑在他的耳边，低语，“小若，你希望朕赢，还是……”
宴若舜没有犹豫道:“妻主，当然是妻主，你是要永远陪我的人，你不能受伤……”
“你真的要去了，一定要好好的，我……我相信你。”
姬幽看着他眼里的真切，很是欣慰，蓦然玩笑道:“小若，你说北曜要是你的，你会白白送给朕么？”
宴若舜愣了愣，喃喃道:“会……会的。”
姬幽微叹，“可惜……北曜不是小若的，朕不能白占便宜了，要去打仗，要亲自赢回来。”
“呜……妻主，我也失望我帮不了你，但是妻主好厉害，肯定能赢。”宴若舜抱上姬幽，紧紧埋在姬幽怀里，双手不安地绞着姬幽背脊的衣衫，无措的含糊的唤道：“妻主……”
“小若，放松……”
姬幽捋了捋他凌乱的发丝，“明日朕重新挑几个细心的宫侍过来，好好照顾你。”
“你将自己照顾好，乖乖等着朕，朕不失望，小若大有用处呢……”
宴若舜哽咽，“真的吗？”
姬幽碰了碰他的唇瓣，“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