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蒸汽轿车离开沃克区,在作为分界线的环城铁路口等待几列运输列车通过后,来到了克劳利斯克大街上。
车停在了路口的喷泉小广场上。
“再会了,芙兰利斯卡先生。”博德尔替莫莱德把车门打开。
“再见博德尔先生,希望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你不是以保卫局行动人员的身份过来找我。”
“哈,也是也是。。。那么,愿源血之神保佑你。”
“愿神同样保佑你。”
莫莱德跳下车后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博德尔挥挥手挥挥手。
他看着蒸汽轿车离开了克劳利斯克大街,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用零钱从报童手里随便买下了一份报纸,然后朝着29A号的房门而去。
走着走着,莫莱德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痛,他赶紧跑起来。
走上门口的阶梯,他按响了门铃并急促地敲了敲房门。
只是里面的费迩莉德显然并不知道莫莱德在着什么急,所以并没有在听到门口的动静后立刻去开门。
于是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莫莱德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周围有些人正好奇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一个保卫局的人刚得到命令还没有来得及撤离这里,上前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费迩莉德委婉地拒绝了保卫局人员的帮助,接着就抱起莫莱德回到了房子里。
此时他已经停止了干呕,但是却在不停地咳血,自嘴角一缕一缕地流出。
从鲜红的血液,变成乌黑色的,沾满了白衬衫的胸部。
皱着眉头,费迩莉德显然没想到莫莱德竟然瞒着自己这样的病。
她是知道莫莱德隐瞒着什么,可没想到是这种事情。
不过现在也不是批评他的时候。
抱着他来到盥洗室,费迩莉德扶着莫莱德站在水池前,让他将瘀血排出。
乌黑色的血液中开始掺杂些许银色。
费迩莉德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等到莫莱德结束了那糟糕的咳血后,她拿着一个干净的白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他的脸部和胸口。
脱下他身上弄脏的外套和衬衫,抱着莫莱德来到了卧室里。
等到把莫莱德平放在床上,随后她立刻解开了被纱布缠绕着的手臂伤口。
果然,正如她所预想的,伤口附近出现了密密麻麻,银色的纹路。
“费迩莉德,那个。。。”
刚刚清醒过来的莫莱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伤口又崩裂了,他还没注意到自己伤口的变化。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伤口崩裂这种小事于费迩莉德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
“闭嘴,等会再说你。”
严肃的语气让莫莱德的心脏停滞,还想辩解几句的他赶紧闭上嘴。
费迩莉德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带锁的铁盒子,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串小钥匙,挑出其中的一把,解开了铁盒子的锁。
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银色盒子,透过缝隙可以窥见一丝里面复杂而精密的机械结构。
“我想你今天遇到了一些没办法用常识解释的东西吧?”
费迩莉德一边摆弄着银色盒子,一边问道。
“你在说什,什么啊。。。”
“别给我装傻,莫莱德。”
费迩莉德瞪了他一眼。
“让我猜猜,是那种白色的柔软巨大海胆?还是巨型蛞蝓?
又或者是那种各种肉团捏在一起的恶心瘤子,还是各种触手缠绕在一起的扭曲球体?”
“。。。”
莫莱德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完全不知道费迩莉德在说什么,什么巨大海胆,难道靠着尖刺走路吗?!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费迩莉德显然知道些莫莱德不知道的事情,而后者还存在一丝侥幸可以隐瞒一些东西。
“你还要坚持?”
“我。。。”
“那就来说说四个月前你说的那个什么夏令营吧?去山林里考察自然,怎么刚好旁边就有一家疗养院?”
“。。。那个,医生说这病对生命没有危险的。。。”
莫莱德叹了口气。
“呵,你这病让一个普通医生看,能看出来是什么?”
费迩莉德将银色盒子放到了一边。
就在莫莱德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个盒子突然开始自己抖动,随后底部突然弹出六只脚,它如同一个昆虫一样爬向莫莱德。
“费迩莉德!你那个盒子!它动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放轻松。”
费迩莉德稳住了就要跳起来的莫莱德。
银色盒子很快就爬到了莫莱德的手臂上。
随后那里一阵刺痒刺痒,酥酥麻麻的感觉。
通过余光,莫莱德可以看到那个盒子的底部正不断地伸出各种细小金属探针,对着他的手臂伤口“指指点点”。
慢慢的,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医疗机械,其他的我也不记得了。”
费迩莉德摊开手。
“。。。不知道你还用啊。”
“放心,你小时候的病都是让它来治疗的。”
“。。。”
“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我去熬点粥。”
费迩莉德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卧室。
莫莱德侧头看着那个盒子机械,脑海中的专业知识不自觉地开始运转。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精密的仪器到底是怎么个运作的。
它的动力装置?它的传动结构?这么小的体积恐怕连燃料都不够装吧?
想不明白。
十几分钟过后,盒子机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莫莱德看着它自己爬回了带锁的铁盒子里,然后收回了机械脚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的银色盒子。
再看自己的手臂,那里除了有一个圆形的淡红色疤痕,没有其他痕迹。
原本崩裂开来造成的上皮组织破裂也一同被盒子修复。
“真是神奇,这要是拿到一年一度的温德米尔学术大会上一定可以直接把医学奖和机械学奖的最高荣誉抱回家。”
“那你就太天真了。”
费迩莉德端着一碗粥走进了卧室。
“你觉得咱们家都有这种东西,其他那些更加古老的大学啊,教会啊或者什么组织团体啊,难道就没有更厉害的?”
“那怎么没见教会推广这些东西?我想拥有这种技术的话,垄断甚至取代王室议会什么的,轻而易举吧?”
莫莱德有些困惑,原本以为教会和国家的冲突本质是科学与宗教,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简单。
“这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对于真实世界来说,”费迩莉德吹了吹粥,“简单来说是炼金术和现代科学的矛盾。”
“所以,这世界神顶鬼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把尸体当做自己伪装的怪物,这种小型万能医疗机械。。。”
“等等。”
费迩莉德把碗放到床头柜上。
“你刚刚说把尸体当做自己伪装的怪物?”
费迩莉德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但莫莱德现在却突然陷进了今天迟迟没有爆发最终彻底一泻千里的常识崩塌之中,没有注意到。
“怪物啊!就是拿人的尸体作为自己的伪装!”
“到底怎么回事?”
“我住的疗养院发生了一起命案,所以我才离开了那里来到卡弗兰特。
谁知道这该死的事情竟然也跟着来到了卡弗兰特或者说根本就是我自己往里面跳的!”
随着被压抑的各种负面情绪和迷茫开始冲击他的意志莫莱德变得越来越不理智,情绪开始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原本还能靠着思索所谓真实世界来缓解。
可是越是思考,越是会回忆起那些难堪的记忆。
莫莱德整个人突然就崩溃了,歇斯底里起来。
“瓦尔特!就那个疗养院的老板!我以为他被人扔到了湖底,然而事实上他压根没死而是跑到了这里,卡弗兰特!
该死的!最后还是我杀的他!”
莫莱德看着爱舒幽儿,眼睛瞪得快要脱出眼眶,血丝密布在眼白之中。
“我杀人了!”
说完,眼泪止不住地从他眼角流出。
“他妈的,我杀人了!”
费迩莉德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坐到床上抱着莫莱德。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没事的,没事的。。。”
“该死!神在上,我他妈杀了个人!活生生的人!”
莫莱德埋着头,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那一天的画面。
“好了好了,你不是坏孩子,我知道的,你一定有苦衷,没事的,警察都不来抓你,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费迩莉德不停地安慰着濒临崩溃的莫莱德。
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老了,有些迟钝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孩子有这么大的压力,也许零件有些老化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嗯。。。”
莫莱德深呼吸,渐渐缓和了下来。
“。。。然后,然后就是那群王国保卫局的人拉着我去一个安全屋里见瓦尔特,但是这个瓦尔特是怪物拿尸体伪装的。
但我想不明白,明明那天瓦尔特的尸体被保卫局的人带走了,他们怎么看不出来这个瓦尔特是假的呢?”
“。。。那个瓦尔特死了以后被谁收走了尸体?”
费迩莉德眼神微微一凝。
“也许警察吧,不过保卫局的人也知道,我没看清楚,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明天跟我出门一下。”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爱舒幽儿把莫莱德从她的怀里扶起来。
“听话,跟我走就对了,现在你把粥喝了,然后睡个好觉。”
“。。。好吧。”
莫莱德点点头,然后用爱舒幽儿递给他的毛巾擦了擦狼藉的脸部。
。
汉斯让博德尔带自己来到了真正的瓦尔特尸体所在的那家医院。
走到负一楼的停尸间里,博德尔禁不住问道。
“队长,主任不都说了,不让我们继续调查了吗?”
“。。。博德尔你知道为什么不让我们继续查下去吗?”
“为,为什么?”
博德尔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突然他想起今天午饭竟然没看见自己所在行动队的其他人这件事。
“今天在安全屋里的战斗导致了七人死亡,十七人人受伤,整个安全公寓都差点倒塌。”
“。。。”
博德尔愣在了原地。
“莱,莱特。。。”
“死了。”
“威尔,他。。。”
“死了。”
“还有。。。”
“都死了,博德尔。”
汉斯用自己现在唯一还有视觉的眼睛看着已经安全丢掉了灵魂的博德尔。
“安全屋里只有我们一支武装行动队,所以除了一个文职人员,其他的牺牲者都是我们的。”
汉斯走到了停尸间的门口。
“所以,博德尔,我要查下去,然后让真正躲在幕后,操控那个怪物的人恨不得自己没有活过。
现在,博德尔中士!”
“是,是!”
六神无主的博德尔暂时让肌肉记忆代替了自己的思考。
按照军事训练时候的样子立正站好。
“把瓦尔特的尸体给我找出来。”
“是!”
博德尔来到停尸间门前,打开门。
他看到一个医生正在背对着他们处理尸体。
从那长发和颤抖着的身体就能看出这是那个实习的。
博德尔正打算和她打招呼,就被汉斯一把抓了回来。
一根银色的触手猛地刺了过来,掠过博德尔刚刚站立的地方。
汉斯咬咬牙,在把博德尔的惯性抵消的同时拔出配枪对着那实习医生就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