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属于我。
奚午蔓脑中不断重复这么句话。
那话语来自遥远的过去,不属于现在,甚至不属于此刻坐在身旁的人。
头痛。简直快炸开了。
奚午蔓闭上眼睛,抬手。
在她的手指之前,男人的手指先按上她的太阳穴。
视线被周寘行的衣袖挡住,奚午蔓偏头靠近周寘行,趴在他大腿上,重新闭上眼睛。
力度刚好,速度刚好。奚午蔓昏昏欲睡。
真就睡着了。
好在睡得不沉,车一停,她就醒了过来。
看着窗外随风疯狂的白雪,她已经开始发抖。
诚然,周寘行先生的怀抱是温暖的,但奚午蔓还是更中意车内的暖气。
屋子里有女人的说话声,哭哭啼啼的,听不出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谁,统称为奚午承的客人。
担心打扰到奚午承,周寘行送奚午蔓到门廊,目送她进屋,就离开了。
奚午蔓在玄关打了好几个哈欠,调整到最佳精神状态,才敢继续往里走。
大客厅的沙发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位是奚午承,另一位是刚刚离开的周寘行先生的亲姐姐,周寘勉小姐。
他该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再走。
奚午蔓在心里暗暗说,听清周寘勉的话,立马收了刚才的想法。
“是我们没有缘分吗?我不相信。”
周寘勉双眼通红,好一个梨花儿带雨。
这阵势,完全是告白被拒的玻璃心少女啊。
果然,周寘行不进来是天意。
要见到平日里那自尊自爱的姐姐这副模样,周寘行不得心疼死了?
说不定他会恨死奚午承。
要是再连带着恨奚午承的妹妹。
这婚事可不就黄了?
噢不。
“要是我们没有缘分,上天就不该安排我与你相遇。”
周寘勉完全没注意到刚进屋的奚午蔓,继续朝奚午承流泪。
“既然上帝让我离你这样近,这就是命中注定。”她说。
她还要再说什么,被奚午承出声打断。
“你一个人回来的?”奚午承问奚午蔓。
“寘行送我到门口的。”奚午蔓向沙发走近,“不知道姐姐在这里,他没有进来。”
周寘勉擦掉眼泪,问:“寘行已经走了吗?”
“应该还没走远。”奚午蔓站到单人沙发旁,没入座,作势摸手机,“要叫他回来吗?”
“不用了。”周寘勉起身,微笑着,“我也该走了。再见,蔓蔓。再见,阿承。”
奚午蔓送周寘勉到门廊,目送她上了车,才折身回室内。
奚午承还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哥哥,晚安。”奚午蔓礼貌性俯身,就要上楼。
“你没什么跟我说?”奚午承的话音叫住她。
“哥哥想知道什么?”奚午蔓反问。
奚午承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过来。”
奚午蔓走近他,没落座。
“你打算一直站着?”他问。
“我站着就好。”她答。
他往后一仰,靠于沙发靠背。
“周寘勉见过三爷爷了。”他说。
“她在三爷爷那受委屈了?”
“她说想嫁给我,三爷爷不同意。”
“爸爸妈妈同意不就好了?”
“你以为奚家的门这么好进?”
短暂的沉默。
奚午蔓问:“三爷爷为什么不同意呢?”
“因为周寘勉的宗教信仰。”
“宗教信仰?”奚午蔓感到不可思议,“她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她,两情相悦,也门当户对,这不就好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奚午承上眼睑半沉,睫毛的阴影将眼中的光完全抹去。
“结婚,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好好生活。宗教信仰这种东西,不影响到两个人相处的话,不重要吧?”
“我们的生活,可不只是吃饭睡觉。”
“但吃饭睡觉不是最重要的吗?”
“你就是这样自我麻痹的?”
感受到奚午承的不耐烦,奚午蔓识趣地住了嘴。
见他缓缓站起身,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而他步步逼近,她的小腿肚碰到沙发边沿,自知退无可退。
“周寘行是这样跟你说的?”他问。
他离得实在很近,连头发丝都透着红茶的香。
闻惯了他身上的烟酒气,奚午蔓一时有瞬间恍惚。
“你的生活,重要的只有吃饭和睡觉?”他的话音稍低,连带他周身的气压。
奚午蔓打了个哆嗦,一个不稳,坐到沙发上。
“嫁到周家,做一个不沾尘间烟火的贵太太?每天跟着圈子里的太太们喝茶晒太阳,互相攀比教养与学识?”
奚午承双手揣在裤兜里,腿几乎快抵住奚午蔓的膝盖。
“一辈子待在金字塔的顶端,锦衣玉食,最大的烦恼就是睡觉的时候,做了自己不想做的梦。”
他话音平静。
落在奚午蔓脸上的阴影往下移去。
她的右眼重见光明,左眼仍蒙于阴影中。
奚午承逆光的眼中,没有明晃晃的光,只睫毛尖儿扑闪着明亮。
“你想要这样过一辈子吗?”他温柔的语气,有哄骗小孩的嫌疑。
不等奚午蔓回答,他又说:“那你不该嫁给周寘行,而应该留在我身边。”
“我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奚午蔓语气坚毅。
“那你更不该嫁给周寘行。”奚午承的嘴唇几乎要挨到奚午蔓的鼻尖,“你更应该留在我身边。”
担心他一口咬掉自己的鼻子,奚午蔓怂了怂,顺势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没退让,也不再逼近,看着她身后的花瓶。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只要涉及结婚,我一定是你的最优选。”他说。
一次是玩笑,两次也是玩笑,三次也可以当作玩笑。
这一而再再而三,奚午蔓实在没办法再当玩笑听。
“但我不是哥哥的最优选。”她干脆妥协。
“你想说的是,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最优选。”他毫不留情。
奚午蔓哑口无言。
她可不认为可以骗过奚午承。
“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你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奚午承说。
“但我们不合适。”奚午蔓试图反驳。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那位云淡风轻。
奚午蔓再次无言。
“我总是忘记一件事。”奚午承直起腰身,与奚午蔓保持了距离,“你才二十岁。”
奚午蔓仰起脑袋,问:“所以哥哥认为,我年轻无知?”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他说。
然后呢?
奚午蔓的视线紧紧追随奚午承,越追越远,直到再看不见。
年轻,有时间。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