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万变符术,把它塞回枕头底下。
“阿公,不得了了。这东西到我手里变成邪术了......”
我喃喃自语。
我不清楚万变符术在爷爷手里是什么样的。
但凭他老人家正气凛然的气质,大概不会是我这种反人类的制作方式。
万变符术开头有详细介绍。
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释妄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根据一个人的内在,符咒的制作材料、威力、功能性,都会发生变化。
我脑内突然浮现出一段文字。
......一言有名,悟我真谛,屠刀之下,亦是真理......
我隐隐有种感觉,万变符术在我手里变成这副模样,或许跟这个赐福有关系......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套符咒只能在释妄界使用。
要是这么恐怖的东西能带到现实,那真是不堪设想......
我心中纠结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制作屠人火符。
其他符咒虽然威力更强,但制作材料实在是有些超出了我的底线。是否要做,留给将来的我判断。
屠人火符,用人血就能绘制,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也可以在屠宰厂流水线上找保安经理借一点......
我回到爷爷家的厅堂。
鬼谷像被长明灯照亮的脸庞,威严的面庞静静和我对视。
我的呼吸稍显急促,拿起杀猪刀,在指尖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渗出,在桌上留下红色的血点。
我抓紧动手,用手指在黄纸上绘制符咒。
很快,一张屠人火符制作完毕,看起来和朱火符有几分相似。
但以指代笔之后,笔锋笔顺变得扭曲,加上出血量不好控制,看起来好似人临死前的血书,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我趁着伤口还在流血,又接连画了两张符。
每张符纸的图案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我却能感觉到,这三张符都是有效的。
或许,这也跟我的性格有关。做事随性一点,不像我爷爷凡事都特别较真......
我收起散发血腥味的黄符,来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清洗伤口。
脑里还在回忆万变符术的描述。
“众生平等,可伤万物”......
那是否代表,这东西对邪神也有用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语,夹带着刺耳的笑声。
我的手还没洗干净,眼前所见就发生了变化。
厨房变成了伏人村的坟地,夜空中漂浮着莫罗也巨大的身影。
这位神只从来没距离我这么近过。
无边无际的触须伸向地面,每根至少有三十米粗,组成了一座肮脏巨大的黑色丛林。
我能感受到莫罗也的喜悦。
如今,祂从道弗留手里赢得了我的“归属权”,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我面前。
祂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打开了装有虫子的玻璃罐,试图用手指去挑逗虫子的牙钳。
至于那输掉的道弗留,是哭着鼻子回家找妈妈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我就不得而知了......
“呵,你自找的。”
这送上门的机会,我难道能放过吗?
虽然这尊神只变相救了我一命,却不代表我应该感激祂、信仰祂。
相反,我恨透祂了。
我恨不得将祂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致死......
下一刻,我咧开嘴角,将三张屠人火符插在杀猪刀上,全速冲向离我最近的一根触须,一刀刺出。
刀尖犹如陷入粘稠的泥潭。
血红色的火焰瞬间燃烧,顺着触须向上燃起大火,成为一根血红色的通天火柱。
莫罗也的所有触须快速往天空缩回去。
祂发出响天震地的嘶吼,像无数男人和女人同时尖叫,低沉的,高亢的,一股脑刺入耳膜。
我的耳膜瞬间破裂。七窍出血,内脏震伤,却一边呕血一边大笑出声:
“哈哈哈!小屁孩,这下知道痛了吧!”
对神只巨大的身躯而言,一根触须只是九牛一毛。
但屠人火就像顺着指尖蔓延的毒素,若不及时扑灭,终有一日会焚遍祂的全身。
莫罗也挥舞自己巨大的触须,伏人村的大地因此开裂震颤,却无法扑灭身上的屠人火。
无法形容的危机感再次充斥我的心头。
在神只的面前,小小的出梦符并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现实中的我还在熟睡着。
但我在赌。
赌莫罗也舍不得杀死我这个“战利品”。
而显然,我赌赢了。
紧接着,我的脑海里响起祂愤怒的赐福声。
......莫罗也,赐你真谛,现世所闻,皆非本物,毋也三摩钵......
......
我从床铺上猛地坐起,如破风箱般喘着粗气。
阳光一如既往地照在脸上,提醒我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我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房间内温馨的装潢。
事实上,眼前所见的一切却令我难以理解。
墙壁、天花板、地面......
眼前的大部分事物,都覆盖了一层凹凸不平的血肉和脏器。
肝脏、肠胃、心脏、胰脏、血管......
它们好似活着一般,鼓动着、呼吸着。犹如血肉寄生于建筑之中,组成活体的世界。
床头柜变成了方形的心脏,血液从粗壮的血管被输送到房间的各个角落,让房间跟随它微微搏动伸缩。
床边的挂灯变成了被撑开的胃部,开关拉绳变成了胰脏和十二指肠。
窗帘变成一扇展开的横隔膜。
椅子变成了覆盖肉体的骨架。
就连我身下的床铺,都是一整挂肠子和内脏脂肪盘结而成,能感觉到它在缓缓蠕动,带有生物般的温热感。
我头一次后悔,自己对生物的生理结构如此了解。
我重新闭上眼,心中默数三秒,再次睁开。
视线之中还是令人骇然的光景。
内脏制成的空调带有一条细长的声带,往外吹出温热的风,以及不似机械发出的气喘。鼻腔里能闻到新鲜脏器的气味。
显然,这就是新赐福的效果。
我把莫罗也惹急了,让祂决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让大脑开始思考。下床查看房间里的一切,试图了解更多细节。
好消息是,血肉并不是完全覆盖了每个角落。
而是像粘在墙上的爬山虎,我能手动将它们扯下来,露出物品的原貌。
然而,扯下来之后,正常的墙面又会缓缓长出新的脏器,犹如割不完的野草。
比较小、可以拿动的物件大多是正常的。
比如手机、符咒,刀具、牙刷、毛巾等等。但也有例外,正常和不正常的物品大概有八二开,具备一定的随机性......
透明的东西也不会变化。
比如镜子,窗户玻璃,电视机屏幕......
自来水姑且是清澈的。只不过流出自形似某种器官的水龙头。
至于世界的其他部分,就全都不能幸免了。
不只是房间。走廊、甚至窗外的整个悬崖,山林里的树木,都是一片肉色。
我勉强进行了日常的洗漱,在带有黏膜触感的马桶上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
一想到从今往后一生都要在这种地方生活,理智就要消散殆尽。
只有不停跟小红倾诉,歇斯底里地痛骂莫罗也,才能让我的大脑保持基本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