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响起敲门声,好似用肉体拍击肉体,说不上清脆还是沉闷。
随之而来的,是未知生物的嘶吼。刺耳难听,像是将猪的低吼和人的尖叫相互融合,有股说不上来的狂躁感。
我却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伊言,醒了吗?回句话。”
我一言不发,紧握杀猪刀,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匹未知的生物......
不对。
是陈大立。
他的身体被随机打乱,各种器官胡乱拼接生长,犹如一团令人反胃的畸形胎,看不出人形。
我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他长在肚子上的面庞。
虽然五官都已扭曲,但我很熟悉他,光看其中一部分就能认出来......
“你是......结巴?”
我抑制住挥刀的冲动,快速观察走廊里的一切,从喉底挤出声音。
“咋了?伊言,你脸色很不好。”
陈大立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变成了由大肠拧巴而成的器官。如眼镜蛇般朝我伸过来,搭在我肩上。
我将九霄雷符迅速按在陈大立的身上。
本想贴在他额头上的,但怎奈我早就分不清他的额头在哪。
九霄雷符安然无恙,飘落在地。
“没事吧?哥们,从来没见你这种表情。”
“陈大立”躬下身,用肠子把地上的符纸捡起来,还给我。
“结巴,我可能不行了。我需要......回家休息。”
我尝试用平常心和“陈大立”交谈。
但我做不到。
无论如何,当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听到他发出刺耳的噪音,都会让我感到生理不适,想把他一刀斩于身前。
“好啊!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要先去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我推开眼前的畸形生物,快速走出房间,前去退房。
走廊里也布满了血肉脏器,偶尔能看到一两匹畸形生物。它们踏着诡异的步伐经过我身旁,大概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电梯按钮变成了两只眼睛。
一只看着上方,一只看着下方。
我按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很快打开,露出仿佛是子宫内部的湿润空间。
身后再次传来刺耳的噪音。
和陈大立有所不同,更加尖锐一点:
“伊言!等等我,我也要退房。”
身后爬来一匹畸形生物,身材比较娇小。
我仔细观察着某些零散的特征,才发现,它是郑晓玲。用一条分不清内容的器官拉着行李箱,行李箱上也覆盖着血肉,四个小轮在走廊上滚动,发出碾压肉体的滋啦声。
“晓玲,你不等杜教授吗?”
我勉强挤出笑容,在郑晓玲的催促下,和她一起走进即将关闭的电梯。
“杜教授经常熬夜研究,可能还没起。我先下去。”
娇小的畸形生物凑到我身旁,散发出脏器的腥臭味。
我下意识躲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但这个动作貌似让郑晓玲有些受伤。
它微微低下头,观察自己的打扮,嗅着自己的气味。
“伊言,我今天的打扮......很奇怪吗?还是身上有味道?”
只不过那所谓的头部,在我看来只是一团包裹肝脏和胰脏的肉块,甚至看不出脖子的形状。
“伊言?”
她再次发出尖锐的嘶吼声询问我。
“不不不,晓玲你别误会,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就好......”
我听不出郑晓玲的任何情绪,只能单凭语义和对方对话。
“好吧。今天我们一起去边海市的医院,你和杜教授一起挂号,当个病友。”
“好......我觉得我确实需要去医院了。”
我僵硬地弯起嘴角。
电梯降到了一楼大厅。
我踩着柔软温热的血肉地毯,向畸形的前台小姐退了房。
“先生,清洁员发来消息,您房间里的一块壁纸被撕坏了,需要进行赔偿。”
“好、好的......”
理智越少,杀意就越多。
我看向周围的一个个怪物,耳边充斥着它们说话的噪音,每时每刻都想开启屠杀,用物理方式让世界清净下来。
“——我先去一趟车库。”
终于,我丢下郑晓玲,独自一人跑去地下车库,乘上车子。
但就连我的爱车,都变成了被血肉侵蚀的模样。
打开车门时,拉出无数粘稠的液体。身下的座椅仿佛无骨的人体,温热而富有弹性。空调里吹出热风,无论怎么调低温度,吹出来的都是热乎乎的内脏味。
“莫罗也!你别让我再抓到机会.......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捏紧方向盘,咬紧牙关。
车库里也有一些畸形生物,注意力被我的吼声吸引,又马上快步离开了。
我并不后悔攻击了莫罗也。
如果我一味地忍耐,也只是延长了痛苦的过程。就像某些虐虫虐鼠虐蚂蟥的小视频,活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而现在,我好歹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知道了自己有伤到邪神的手段......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种世界生活,我就算能坚持一时半会儿,我也迟早有一日会被逼疯!
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办法帮我去掉身上的赐福......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邪神道弗留跟我说过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在伏人村的坟地里,埋下黑木盒碎片的地方,放着我将来绝对需要的某物。
难道说,道弗留已经预料到我有这一天了?
可祂真的是想帮我吗?
那个被我绕过陷阱、就恼羞成怒要捏死我的钢珠串串,难道会安好心,搞个东西让我摆脱现状?
罢了。
死马当活马医,先过去看看再说......
我不知思考了多久。
想通之后,握起腿骨般的档把,准备独自一人去往伏人村。
车外又传来了畸形生物的嘶吼:
“伊言先生!等等我们,我们还没上车......”
透过车窗看去,两头畸形生物扭动着躯体,拉着行李箱向车这边爬过来。
我下意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一走了之。
噔噔噔~......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
清新的音乐铃声让我不禁停下动作,冷静些许。
来电显示是陈大立。
我深吸一口气,拉上手刹,看向对车外的两匹生物。
“什么事?两位。”
“伊言先生,你还在生气吗?好歹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连带我们返程都不愿意吗......”
其中一头畸形生物发出低沉的嘶吼。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这两匹生物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你们今天都去坐陈大立的车吧。别来找我。”
我不耐烦地回答,顺手把手机放在耳旁。
手机里传来刺耳的嘶吼,多了一层低保真的模糊感。
陈大立说,杜教授不见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只能耐着性子,把车子开回停车位,再次去往酒店。
书恩杰和何文友紧跟在我身后,问我发生了什么。
但在我一句近乎怒吼的“闭嘴”之后,他们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噪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