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牧老太太捂着心口,张大了嘴。
她就是再偏疼牧元庆这个小孙孙,也没法子骗自己,孙子去醉红楼,是为了给自己选寿礼啊!
老太太脸色一下黑沉下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孙氏,“看你教出来的好孩子!”
孙氏万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想责骂小厮帮儿子遮掩遮掩,没想到竟就招出了这小厮口中的实话来!
孙氏眼珠在眼眶子里疯狂转动,却也实在没法子再帮牧元庆弥缝。
她一拍大腿,“老太太,庆儿、庆儿他……他小小的年纪,懂得些什么?还不都是被那些狐媚子勾搭的……庆儿是好孩子,平日里最惦记着您。您老,可不能就不管他了啊!”
二房的钱,都在牧彦都口袋里,孙氏手里本来就没几个。
沈氏那些首饰,一时之间也不好出手。再说,她也舍不得!
孙氏只指望着这一百两银子,能叫牧老太太出。
牧老太太如何听不出小儿媳话里的意思?
她心中实在窝火,忍不住对孙氏道:“好好的孩子,都叫你们给教坏了!若不是你这个做娘的无德,能逼得好好的元庆有家不回,非要去那等腌臜地方消遣?都是你这个当娘的错!”
挨了牧老太太劈头盖脸这好一顿,孙氏心中实在委屈。
牧元庆嫖不嫖,岂是她这个娘管得了的?还不都是他爹教的?
可眼巴前儿,为了让老太太拿出体己捞人,没奈何孙氏也只能忍气吞声,多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牧老太太骂完人,觉得心中爽快了些,才白了孙氏一眼,“待庆儿回来了,你要好生管教!都是要做官的人了,要谨言慎行!还有,那勾引他的小娼妇,叫他打发了,不许往后再有什么勾结!不然,叫我知道了,我可不依!”
孙氏和马嬷嬷连忙点头应下。
牧老太太指使身边的古嬷嬷,去厚重的红木妆台背后,捧出一个梨花木匣子来。
她看向那小厮:“一百两,是不是?”
小厮眼神闪烁,“还、还要再多些……”
“啪”
古嬷嬷一记耳光,扇在了那小厮脸上,“油嘴滑舌的东西,一会儿变一个数儿,你当这是糊弄老太太玩儿呢?”
她手里挥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心中直替牧老太太肉疼。
见那小厮捂着半张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窝囊样子。古嬷嬷回身向牧老太太:“老太太,这不是一笔小钱。依老奴看,不能就这么给一个嘴上没毛儿的货,恐他办差办不明白,反倒毁了咱们少爷的清誉。少爷可是要当官的人,名声可重要呢!”
牧老太太知道古嬷嬷说的是,她看向一旁讷讷的孙氏,“把你老爷叫来,叫他亲自去接回庆儿,好生教养。跟孩子好好讲道理,万万不能打他,知道了吗?”
孙氏只得答应下来。
牧老太太又看向地上的小厮:“你是跟着庆儿的,平日里不知劝诫,如今出了事,都是你的不是!来人,拉他下去打二十板子,再不许叫他伺候庆儿!”
那小厮急了。
他两眼圆瞪,急道:“老太太您不能这样说!小的本就不是庆少爷的小厮,劝诫少爷的事,如何倒轮到了小的身上?”
知道今日倒霉,怕是无法善了,那小厮干脆一仰头,豁出去道:“小的正是二老爷身边伺候的。老太太、二夫人不用疑心小的要亏空这钱,巴巴儿要把二老爷叫来办这事。二老爷来不了了,二老爷正跟着庆少爷一起,叫人家醉红楼给扣下了,只等着家里再掏一百两去赎呢!”
此言一出,牧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
她的亲亲宝贝儿子,也嫖?
刚才骂孙氏的话,转了个弯儿,兜头全砸到了自己身上。
“老太太,您别气,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啊!”古嬷嬷扶住摇摇欲坠的牧老太太,知道这事儿坏了。
牧老太太歪在榻边,喘了半晌粗气,才道:“都是……都是老大,没教育好弟弟和侄儿!去,快去把大老爷请来,叫他好生把人给我带回来!”
牧家的小厮在宫门口苦等,好容易逮住了下值的牧殊城。
一听小厮的话,牧殊城差点被气个仰倒。
刚才同僚一口一个“皇亲国戚”,好容易奉承出来的好心情,顷刻之间散尽。
没法子,牧殊城家门都未得进,就使人换了辆不起眼些的马车,直奔去了西街口盛京最大的花楼。
牧殊城到底是朝廷命官,不管有理没理,也有官威在身。
他车驾停在僻静处,使牧家的大管家牧禾去寻醉红楼的老鸨赎人。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管家出来。
牧殊城等不住了,又差小厮去催。
小厮年纪小,腿脚快,很快回来禀报:“回老爷的话,交了钱,本来结清了账。是二老爷不愿走。”
“什么叫做不愿走?!”牧殊城怒极,瞪大了眼睛,“他不愿走,难道是想接着嫖?”
“不、不是……”小厮忙解释道:“是庆少爷说,他在这楼里包姑娘,本来存了个五百两的户头,如何两三日就花得精光!二老爷听见庆少爷挥霍了这么多,气急败坏,说自己都不曾败出去这么多,非要当庭教子。庆少爷也不肯走,叫那老鸨把他用过的钱,一笔笔都列出来呢!”
牧殊城气得头晕脑胀。
却听明白了,自己侄儿在醉红楼开的户头,里面的钱不见了。
五百两啊!
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能要得回来……
牧殊城一掀暖帘,“在前面引路!”
从后门进了醉红楼。
一进门,便见自家弟弟、侄子绕着圈儿在大厅里追打吵嚷,自家管家劝了劝这个劝那个,却是谁也劝不住。
这时辰醉红楼本还没开门营业,大厅里却有零星几个散客,正在看热闹。
身材胖胖的老鸨阻拦不住,只得气喘吁吁靠在门槛儿上,“若碰坏了东西,二位爷可又得赔钱!”
果然是倚门卖笑的东西,心眼子里都是钱。
牧殊城冷哼一声:“这位妈妈,我这弟弟、侄儿虽说不争气,可我官宦人家,做不出欠人钱财不给的事儿来!我侄儿那五百两到底是如何花销的,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明日咱们京兆府里再见!”
看清了来人,胖乎乎的老鸨反倒一点儿都不慌:“牧老爷,您这侄子那五百两,自己花费了一百零有余,剩下的三百八十两——”
她套满宝石戒指的粗胖手指,往一旁一指,“叫这位小哥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