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渐渐聊到别处去了,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军事历史,无一不包。
吕蒙曾是他的暗卫,陪他走南闯北。
两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多有话可说。
空气里偶尔传来的一二咳嗽声飘散在空气里。
白兆明也不愿意看见吕蒙如此操劳,可是以吕蒙的性子,倘若没有人和他说话,迟早整个人都会阴郁下去,天知道他将吕蒙养成如今这样花费了多少时间。
吕蒙为了救他,曾经全身瘫痪,这对他吕蒙来说是个打击,一心求死,脾气古怪至极,有一次发现的时候,他用牙咬着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二十多刀,血流成河,几乎差点儿死去。
是白兆明让人救活他的,也因为这样,所以白兆明一直看着他,不允许他死。
死,再容易不过。
这世道向来难的是如何活下去。
白兆明为一番邦女子责骂历大臣一事很快传遍整个京都。
身处深宫的墨邪无处得知,后宫妃嫔却为了各种缘由或多或少都前来探望。
墨邪以习寒国礼仪为由,统统拒之门外。
不想过多参与寒国后宫是是非非是真,习寒国礼仪同样为真。
只是这世间上的事,不是你想就能成的。
寒国,帝后琴瑟和谐,而帝贤明,后娇蛮。
墨邪没看出来白兆明哪里贤明,想来也是美化,皆因这后何止是娇蛮,简直是骄横。做出的事不能归纳于小孩子的不懂事,而是想要他人性命的恶毒。
身穿凤袍的美艳少女在整个宫里任意游走,看见书画便撕,看见瓷瓶器皿统统砸的粉碎,单是如此还不过瘾,累了之后,更是让贴身女侍当着她面砸。
装饰精致的重华宫不出一时三刻,碎片满地,跟战火过后的废墟差不了多少。
墨邪面无表情的靠在门口,一身宫中妃子打扮,头发并不显笨重,反而是端庄简约,冰蓝的眼睛全是漠然,仿佛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帝后许是看得厌了,眼珠儿一转,瞥见那个自打她进来便没说过话的女子。
她上前几步,艳红丹蔻捏住墨邪下巴,长长的指甲刮蹭在她脸上,留下一丝血痕。
帝后模样艳丽,充满戾气,眉上挑着,显得凶悍又恐怖,神情怪异又恶毒,像是个被宠坏的,无人教导过的熊孩子。
打不得,骂不得。
纵然是打了,骂了,那小孩儿心里也会生出恶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由是恶毒之极。
这小孩儿从根子上已经坏了腐烂了,从根系烂掉了,教不好了,只能放弃。
帝后笑得可爱天真又甜蜜:“他为你责骂历大人,本宫还以为得是如何国色天香的女子才能让他如此,仔细你却不过如此,只是这蓝色的眼睛本宫倒没见过,不如取出来送与本宫。”
美艳的脸上浑是天真,丝毫不觉得她刚刚说出口的话有多残忍。
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是不知道,她说出的无比轻松的话,对别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命令,又或许她知道,却故意这样说。
墨邪垂下睫毛,很是漫不经心,只呵然一笑道:“呵,皇后,你若是喜欢我这双眸子,尽管拿去。可我也喜欢皇后的脸皮,水润光滑,不如割下来送与我。”
墨邪不惊不怕,当年戎马,多少次命悬一线,单是这等宫廷之事,有何好怕。
当下轻笑一声,冰蓝色的眸子满是冰冷,她不疾不徐从袖间取出匕首,挨在少女的脸上,手指轻轻用力,留下一丝血痕。
手指刮蹭走血丝,墨邪偏头微微笑着,一双冰蓝色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诡异。
世人皆是黑眸,至多有些人是琥珀色的,少有它色。
如墨邪这样颜色的眸子,得亏是生在北漠,若是生在寒国,得被人指着鼻子骂妖物,历经坎坷,又怎么会有那样傲气的性子。
帝后被那眸子看的一阵后怕,退了两步,回过神来自觉丢脸,本欲说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威仪,却看见墨邪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心里一阵惧怕,害怕的后退几步,却仍旧装腔作势的瞪了墨邪一眼,这才颇为不甘心的擦身离开,随行的女侍紧紧跟上。
墨邪多年在军营中生活,甚是防备他人,身后站人这事儿,纵然她是背对着的,却也很是清楚。
她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想看看这人想做些什么。
狼捕食猎物时,便是这般,谨慎小心,讲究个一击必中。
墨邪本想再观察这男子一二,帝后走了,便直面男子。
她微微笑道:“客人可看的满意?”
“满意,在下十分满意。”
身后人抚掌大笑,些许不羁洒脱。
墨邪回头,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身后的男子依旧穿着厚厚鹤氅,逆光而站,看不清容貌,依稀觉得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亲近。
男子见墨邪看过来,正要开口,一串咳嗽传出喉咙,他从袖间拿出锦帕捂住口。
墨邪见宫殿里满地碎片,也懒得管,横竖这宫里的事,白兆明那位皇帝皆会知晓的,她一把年纪,懒得管这些,只不过是得过且过,不行差错步的惹来祸事便可以了。
她扭头道:“喂,我要去喝酒,你来吗?”
男子捏着手心里的锦帕,锦帕上有血,他混不在意的收起来,只笑着反问道:“冬日喝酒岂不快事一件?为何不去,当然去。不用叫我喂,叫我吕蒙就行。”
说着对走近的墨邪眨眨眼。
墨邪这才看见这男子容貌不显,却叫人觉着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因此只是笑着点头。
她这把年纪了,不想什么爱不爱的,喜不喜欢的,只想和一个相处起来舒服的人在一起。
她不知道吕蒙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是可以想象,能够下退帝后,并且能够在后宫当中肆意游走,必定深得白兆明信任。
她很少能见到白兆明,若是能够搭上这条线,也是好的。
多手准备,总是无错的。
至于别的,她丝毫不担心被白兆明觉得她和吕蒙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来,这宫中时时刻刻都在白兆明的监视下,但凡有所行动,必定是自取其辱。